许梁在中军大帐中安排了一些事务之后,想起戴风奇怪的态度,便独自一人踱到戴总兵的营帐前,让门口值守的侍卫通禀之后,许梁随意地走了进去。
戴风已脱下一身的甲胄,正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他惯用的特制钢刀,见许梁进来,戴风起身,将主座让给许梁。
许梁扫了眼桌上那把抹得寒光闪闪的钢刀,赞道:“好刀。”
戴风淡淡地一笑,替许梁倒了杯茶水。
“大人此时前来,可不单单是为了欣赏老夫的配刀吧?”
许梁直视着戴风,问道:“方才在中军大帐,戴将军你的神情不对。能跟我说说是因为什么吗?”
“没什么。只是心里不痛快。”
“因为我下令杀俘虏了?”
“不是。”戴风否定了,招呼许梁道:“大人尝尝这茶,鲜着呢。”
许梁深深地看着戴风,直言不讳,“你不同意杀俘虏?”
戴风沉默一会,遂点头承认了,“是,我是不同意杀俘虏的。投降的七千人,虽说曾经是叛军,但到底是我大明的子民。七千条活生≌↑,生的生命,说杀便杀了!”
许梁默然,叹息道:“我们梁军此次出征,是下定决心要一举收复汉中府的。随军带着七千俘虏,是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戴风道:“可以派兵把他们送回平凉军屯基地,做为屯兵使用。”
许梁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我军一共才三万兵,押送俘虏回平凉,就得分兵。于战事不利。”
戴风开始有些烦燥,起身走了几步,甩手道:“大人是没亲眼看见射杀现场的景象!我去眼去看了!人间炼狱也不过如此!俘虏的鲜血,几乎铺满了整个山谷,连泥土都是变红了!”
许梁无言以对,回想白天射杀七千俘虏的场面,许梁本人也是面色煞白。毫无血色。
良久,许梁自座位上起身,无奈地道:“行军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戴风怒了,冲许梁叫道:“那不是战场上正面厮杀,这是坑杀!”
许梁上前轻拍着戴风的肩,道:“戴将军。我明白你的意思。其实下这个命令,我心里也不好受。然而为了大局,我也必须做出些无奈的决定,虽然这些决定未必是出自我的本意。但战争是残酷的。希望你能理解。”
“……我知道。”戴风心情沉重,看着许梁,眼里流露出肯求之意,“但我希望大人你,尽可能少做这些残忍的决定。”
许梁点点头。道:“我尽量吧。”他看看营帐外面,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说着,许梁朝戴风微微点头,走了出去。
虎头关内的将军府中,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大梁王王大梁一身大红团花的新郎官服饰,手里端站酒杯,正红光满面地在几桌宾客中轮圈敬酒。
宾客之中,以大梁王军中的将领居多,也有几个虎头关内的乡绅捧场。每敬到一桌,宾客们便不免要恭维几句,贺喜大梁王报得美人归。
每每听到这些,大梁王便乐得咧开嘴,露着里面两排黄板牙乐颠颠地直笑。大梁王相貌平平,却能娶得民军中公认美色第一的李家军领李凡贝的外孙女李庭,虽然中间难免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但到底是让他得手了。
大梁王知道民军之中,有不少民军将领都对李庭有想法,似顺义王朱子健,闯王高迎祥,大将黄子仁之流,都或多或少地传出些流言蜚语,甚至于军师高子林,也自诩文人雅士,像模像样地赠了李庭几表明心迹的诗句。
这些人,要么比大梁王有权,要么比大梁王帅气,要么比大梁王有才华,但却偏偏是其貌不扬的大梁王笑到了最后。
面对如此战绩,大梁王岂能不得意?
已经与新娘子拜过天地,只待大梁王把这一圈酒敬完,便可以到新房里与美人儿做那渴望已久的妙事儿!
大梁王站到最后一桌边上,笑得越得意。两排黄板牙越显眼。
“哇哈哈,诸位先吃着,本将军到后院……呃,去换件新衣裳。”大梁王吐出口浓重的酒气,哈哈笑着。
宾客笑着打趣道:“将军怕是等不及了吧?悠着点哪,当心把床震塌咯。”
众宾客皆笑。
“哇哈哈!”大梁王得意洋洋,踉踉跄跄地往内院走,边走边朝众宾客摆手道:“诸位说什么呢!本将军那可是很懂得怜香惜玉的……”
两名丫环扶着大梁王朝新房方向走,一路上只听得大梁王哼着不成调的江南小调。偏生半醉半醒,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到两名丫环身上,把两名丫环压得香汗淋漓。
一行三人摇摇晃晃地朝新房走。
有急促的脚步声自后面追来。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
大梁王的副将的声音惶急地在身后响起。
大梁王听了,转身看着跑到跟前的副将,瞪眼骂道:“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知道本将军这是去干吗吗?!就是天大的事儿,也得给我一边呆着去!”
副将哭丧着脸色,惶急地道:“将军,这事,它,它比天还要大啊!”
“官军攻过来了!武都山大营丢了!五万将士死伤无数啊!”副将的神情比死了亲人还要难过。
大梁王猛地顿住了,一把扯过副将的衣领子,摇晃着叫道:“老二呢?我让他守着大营,他人呢?”
大梁王在虎头关内成亲,便把武都山大营的防守任务交给了自己的二弟,王二梁。
副将惶惶不安地道:“二将军。他被官军杀了!”
大梁王神情剧变,狂吼一声,“二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