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绥总兵贺虎臣蹙眉喝道:“人龙兄,莫嚷嚷,事情还没到这一步。”
贺人龙像是吃错了呛药,瞪起叫道:“怎么还没到这一步?这都火烧眉毛了!民军攻下凤翔府,下一个目标便是平凉!嘿,三边总督武之望倒是有先见之名,自个儿躲起几喝毒药死了,拍拍屁股,去了阎王爷那报道,却苦了咱们这些人!”
许梁登时不悦,朝贺人龙喝道:“贺守备,请你对武大人放尊重点!否则本官对你不客气!”
贺人龙登时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野狗,蹦起三尺高,边跳边叫:“许梁,你咋对老子不客气?来。尽管试试,横竖老子也受够了!”
许梁怒哼一声。屑与这个老货一般见识。
平凉同知陆一见状赶忙站出来打圆场,朝许梁和贺人龙双双拱手道:“诸位。诸位,眼下武大人突然自尽了,今天这会议是开不成了。我看大家先各自回去,待明日,洪参政情绪稳定之后,咱们再集中商讨对敌大计吧。”
众人一核计,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各自摇头叹息着,离开了知府衙门。
许梁放心不下洪参政。便又回到小楼里。
此时,武总督已换了身干净衣裳,平放在床上。陕西参政洪承畴便坐在床前,凝神注视着武之望,眼神一眨不眨,嘴里小声地呢喃着什么。
许梁垂手陪站在洪参政身后,凝神细听了一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轻声叫唤了洪参政两声,只换来洪参政不要打扰他的手势。
许梁苦笑着。陪站了会,忽然觉得此时自己站在这屋子里有些多余。洪参政对武之望的情谊,早就超过了官场上下级的范畴,许梁觉得。武之望与洪承畴,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现在武之望死了。洪承畴需要的,是留给他与武之望两人的单独空间。而不是旁边小心翼翼地陪站着一个外人。
许梁蹑手蹑脚地退出了小楼,留给洪参政单独面对武之望的空间。刚出来。平凉同知陆一和推官黄道周,还有平凉县知县郭天叙三人便围了上来。
“许大人,”陆同知探头向小楼里张望了两眼,将许梁拉到一边,拱手问道:“总督大人去得仓促,咱们都没有思想准备。您看这后事怎么料理?”
许梁闻言一愣,这种事情,许梁没有处理的相关经验,陆同知问起,许梁也是两眼一摸黑,根本就没个头绪,不由反问道:“这事本官也没有经历过,你们有什么建议?”
陆同知,郭知县便看向平凉推官黄道周。黄道周年纪稍长,又是从京城里出来的,还曾经是翰林学士,想来在这方面经验丰富一些。
黄道周倒也没推让,沉吟着说道:“按理来说,似三边总督武之望这等朝中重臣去世,不能轻易下葬,须得呈报朝庭,由朝庭根据生平功绩决定是否追封官职,谥号,再征求家属的意见,是就地安葬还是运归故里,入土为安……”
许梁打断他道,“事急从权,黄道周你别尽整些没用的,捡干脆的说。”
“呃,”黄道周从善如流,道:“那我就长话短说,如今西北战事紧张,武大人的死讯要呈报朝庭,等到朝庭的批复,一来二去,黄花菜都凉了!而武总督的家人都远在江南老家,征求意见什么的也不现实。权宜之计,先收敛,待战事结束再议其他。”
许梁等人听了,一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都表示同意。当下由平凉县知县郭天叙去负责采购棺木寿衣等等,陆一起草向朝庭呈报武总督自杀的奏章,黄道周去准备灵堂,几人商议妥当,各自分开行动。
许梁又回到小楼里,趁着洪参政回过神的空档,将商议好的关于武总督后事的安排,向洪参政说了,洪参政点点头,没有反对,他抽出一封漆封好的信件,递给许梁道:“这是武大人的绝笔,国忠,你尽快送到当今圣上案前。”
许梁神情郑重,小心地接过,亲自安排人以八百里加急,星夜呈报北京城。待这一些事情忙完,许梁见陆一,黄道周等人尚未回来,知府衙门里外由于三边总督武之望的突然自杀身亡,整个知府衙门里都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进出的衙役,书吏都轻手轻脚,大气都不敢出,生恐弄出什么不该有的动静出来,惹到某些情绪不好的大人不快。
许梁在知府衙门里呆着觉得烦闷,便带着几名青衣卫去了巡查城门,顺便透透气。
平凉副总兵戴风也在巡视城防,正巧与许梁碰上。
两人登上平凉城楼里,凭栏而望,想到三边总督的死,俱都唏嘘不已。
“群龙无!真正的群龙无啊!”许梁想起庆阳守备贺人龙桀骜不驯的姿态,不由如此感叹道。
戴风沉默着,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幽幽地说道:“许梁,老夫倒是觉得,武之望的死,对咱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许梁一愣,随即怒道:“老爷子不要胡说,武总督乃硕德老臣,德高望重,我等只能敬畏,不要非议。”
戴风轻哼一声,颇不以为然。他看着许梁,蛊惑道:“两个月来,官军与民军在西安府,汉中府,凤翔府多次交战,民军没被顺利镇压,官军倒是被彻底地打残了!如今宁夏总兵王恩,固原游击李英都战死了,文官之中,陕西巡抚刘之伦被高子林暗杀身亡,三边总督武之望也服毒自尽,陕西布政使,指挥使,按察使龟缩在西安府内,轻易不敢踏出西安府半步。陕西有数的骁勇之将,如延绥总兵贺虎臣,庆阳守备贺人龙等俱都在平凉府内,却几乎都成了光杆司令。您上边,原本还有个陕西参政洪承畴,不过依老夫看来,武总督的死对洪参政打击挺大,洪参政什么时候能恢复精神还不好说……平凉府内,群龙无!可若要是硬推一个话事人出来,数来数去,除了你这位从四品的平凉同知兼梁军统帅之外,再也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
许梁听了,咂摸着嘴,细细思索一阵,看着戴风,喃喃说道:“似乎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贺虎臣,贺人龙这两员虎将向来都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之辈,我想要收服他们,谈何容易?”
戴风嘿嘿一笑,笑得像只千年老狐狸。
他伸出右手,在许梁眼前握紧成拳头,森然露出一口大白牙,道:“时日不同了,贺虎臣,贺人龙再嚣张,他们手下也没几个兵了。而大人您手下可多少还掌握着一两万兵呢!有道是识时务都为俊杰,老夫看这两位都不愧为当世俊杰之辈,既然是俊杰,应当挺会识时务的!不过,老夫也只是提出个想法,具体如何操作,大人还要细细思量,尽可能做到滴水不漏。”
许梁眯起了眼睛,对戴风的提议砰然心动。
正寻思着找个安全点的地方与戴风再仔细参详参详,忽听得急促的脚步声跑上城楼里来,一名梁军士兵满头大汗地站到许梁面前,顾不得擦汗,惶急地叫道:“颤许大人,戴将军,庆阳守备贺人龙想要带兵从北门出城,被城防营拦下了,看架式就快打起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