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琴不明就里,问道:“还有什么没预备的?不大要紧的现买也成。如今庙里极会做生意,差不多的东西都有,只是贵些。”
陈氏沉默不语,她是出门郊游的,不是去添堵的。可是既然说好了带孩子出去玩,要怎么样才能只带如意的呢?看不顺眼的庭树不想带,庭芜是庭树的亲妹子也不想带,庭兰性格又别扭,除去小八因年纪小实不能带去吹风,陈氏心里愿意带的也就庭瑶庭芳二人。
陈氏内心并不待见庶出子女们,只是以往没儿子,不贤良也得贤良——还得靠庭树养老,装也要装的十分大度,内心哪有不泛酸的?何况周姨娘仗着生了庭树,处处挤兑她,大老爷满心只有儿子,女人家的争锋他权当看不见,她不知受了多少闲气。哪怕生了小八,没有老太太出头,周姨娘还敢肆意挤兑,她能喜欢庭树才怪。不喜欢庭树了,难道还能喜欢庭芜?跟庭芳好也不行啊!她可没忘记月子里庭芳还因庭芜被大声呵斥的事儿。庭芳小孩子家忘了,她怎么敢忘?在眼跟前被人欺上门,哪个当妈的不记仇?不像秦氏那般随意揉搓,已是她修养好了,难道还真当亲闺女养着啊!
至于庭兰,就纯给庭树连累的。如今周姨娘和庭树都失了宠,大房众人皆看陈氏脸色行.事。在大房这一亩三分地上,几个小主子在下人眼里是分了三六.九等的。头一个庭瑶自然不敢怠慢,再有就是庭芳无人敢惹,小八大家还巴结不上,只得作罢。落下的庭树庭兰和庭芜,大伙儿就不怎么上心。而自打庭芳和陈恭那一架开始,庭芜心中对庭树就无比失望,直到现在还恼亲.哥哥见死不救,故意爱答不理,只管跟庭芳玩。庭兰本就是个透明人,庭树那边丢了亲妹子,两个人一来二去便开始走的亲热,不为旁的,多个说体己话的人也好。
说来庭树与庭兰年纪差了不过两个月,孙姨娘本就是刻意抬举着跟周姨娘打擂台的,前后脚怀.孕生子,到底是周姨娘命好些,一举得男。按说兄妹两个一起长大应该十分亲近,只是两个姨娘不对付,闹的孩子们都生分了。如今周姨娘关了禁闭,孙姨娘又欲庭兰多些依仗,原该亲近的二人迟了十几年才渐渐熟悉,也是造化弄人。
各人有各人的立场,庭树庭兰不过是抱团取暖,却碍了陈氏的眼。陈氏作为元配太太,醋一醋小老婆,冷淡点庶出子女是一回事;小老婆们作妖,庶出子女宁愿自个儿凑堆也不巴结她,又是另外一回事。大房的嫡母与庶出不合,到底是姨娘庶子责任大些,陈氏更不可能放低身段去讨好。往日没儿子是没办法,不然哪个嫡母会去迁就庶子的?不从人情论,只说理法,也是该儿女孝敬母亲才是。平日在家里众人都粉饰太平,能糊弄过去的就别揭开来说。可到了有事儿的时候,亲疏远近就不得不显露出来。
杨安琴见陈氏不说话,追问道:“到底何事值得你为难?”
陈氏叹了口气道:“我亦想一碗水端平,只他们都不亲近我,咱们还想多玩几日,带他们去不自在。”
“嗳!”杨安琴点了点陈氏的额头,“你就是不长进,他们不亲近你,你还操那份闲心做什么?就直说带谁去,不带谁去便是。他们不乐意的,再来抱着你的腿撒娇儿,你看他撒娇撒的好就应,撒娇都撒不好的,理他呢。你是母亲,怎么还畏畏缩缩的。大房里的儿女,你想怎样谁还能说你不成?往日没儿子,确实要顾忌的多些,如今还那样软趴趴,也怪人欺你?”
陈氏为难的道:“太外露了也不好。”
杨安琴不是头一天认识的陈氏,自是知之甚深,若能叫她说几句便能改了性子,也不至于被小妾拿捏住了。索性道:“罢了罢了,你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再指望不上你。我晚间回老太太,就以我的名义,邀你们妯娌三个去看花,倒看谁好意思胡乱跟着!”
“嫂嫂……”
杨安琴摆摆手:“你呀你,算了,我不说了。咱们到底住一晚还是两晚?依我说多住几日,然你们家规矩严,单咱们几个倒是不妨,孩子们的功课却不能耽误。”
陈氏眼睛一亮:“正好有由头不带他们!庭瑶和庭芳都是可以跟着我们多住几日的。”
杨安琴忍不住翻个白眼:“出息呢?”话虽如此说,倒还真是个好法子。庭瑶早不大去学堂了,自然不怕耽误功课,而庭芳则是告了假。余者皆要上学,做嫡母的要孩子上进,谁还能说什么?至于陈谦陈恭,叶家的规矩还框不到陈家头上,上不上学还不是他们自己说了算。
议定之后,陈氏便了消息出去。不出意外的,孙姨娘与周姨娘都变了脸色,什么不欲耽误孩子们的功课?分明是不待见她们的孩子。然而两个失了宠的姨娘,除了背地里咬牙切齿的骂几句别无他法。唯有庭芜,静静的在屋里坐了一刻钟,才轻轻的叹了口气:“庶出啊……”用手拨.弄着笔架上悬挂着的羊毫,看着笔杆摇摇晃晃,低声苦笑,“四姐姐到底是怎么样才能把她当亲娘的呢?是因为没有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