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从苏州乡下到扬州有六七百里路，两家人缓缓而行，柳香有孕六七个月了，这样的长途跋涉对她无疑是一种辛劳。还好，这一路都是平坦大路，又有丰蕊、阮香、阮夫人在一辆车内陪着，走得也不快，江南本是富庶之地，官道两旁人烟稠密，到了饭时也算得准，总能找到客栈歇息。孟蠡担心柳香，常问寒问暖，扶抱搀偎，柳香心里舒畅，劳逸有规，加上年轻，又有内功，一路平安无事。孟蠡于闲时看这江南的春天，果然！世人都说江南好，不是虚的，放眼望去，一色明亮，略带浅绿，风和日暖，温馨如梦，景色就像美人的脸，韵致就如美人的香。怪不得江南的男人都白细柔轻，这江南的风和水染也要染白了，吹也要吹柔了。虽有时下雨，但却无声，只管像发丝样的飘着，洗得绿色分外清新。到了瓜洲，过了江，就要到扬州，天更晴了，看不远处的小山，在阳光下卧着，笼罩在轻烟薄雾里，懒懒的，软软的，轻柔地隆起，就如她们的胸脯。想着想着，孟蠡笑了：我有三个这样的老婆，可以与你上天恩赐的美景一比高下。…这一世，就到此也罢，还有何憾怅！

这其实只是上天的愚弄，安排下光和影，风和景，再让你有眼，有心，有鼻，有毛孔，调和得匀了，让你迷失在幻觉里。孟蠡有一瞬间想到了人生的悲凉，想到了阮氏庄园和县城里的武馆，那都是些什么人啊！这世界其实没有欢乐，除了与三个爱人在一起。但他不愿多想，现实是纷繁复杂的，不是仅有风花雪月，它还有许多广袤的人生画卷，说不清道不明，蝇营狗苟，熙来熙往。那又怎么样？！

有些人爱工笔细摹，要道尽人间一切，我却爱山水写意，只写下爱的篇章。孟蠡这样想着，以前心中的悲伤无影无踪，眼前只有迷离的梦景，心中只有三人火热的娇躯，昂起头，仰天长啸。………

三十九

到了家，先在门前看一看，门楼高耸，四面围墙，青砖黛瓦，里面树木参差，枝叶繁茂，多是花树，花朵伸出外面来，显得亲切。进去看，三进院落，各有天井，进门有门房，客厅，中间是厅堂，书房，两边厢房，屋前有檐廊，里面清幽宜人。再进去，到了正房，是二老的卧房，并排着有厨房，膳房。再里面是丰蕊的闺房，中间有个小花园。四周是厢房，有游廊相连。院子的后面就是一条河了。阮员外笑道：“还说简陋，只这布设就够精致了，里面就更不用说，恺之，你要求也太高了吧！”，丰恺之满面笑容，道：“哪里，在扬州也就是一般化，凑合着住罢了。”众人进了大堂，把南面六扇门，北面屏风开的开，移的移，再把窗户打开，清风吹入，花香袭人，凉爽透体。周围绿色环绕，薄光闪耀。丰夫人和丰蕊忙着擦洗，众人说不用了，没灰尘。丰夫人又忙着去烧水。大人们在这儿闲话，孟蠡和三人来到丰蕊的闺房，开了门，里面幽香缕缕，光影迷人，原来上面有天窗。房间挺大，靠里是她的香榻，红木雕镂，轻幔纱帐，淡粉红的被褥，整洁明亮，香枕一个，大而软。旁边是橱柜。朝着花园有四扇窗子，打开来映着竹影，窗前是她的梳妆台，一面铜镜倚墙靠着，其他女孩子用品一应俱全。没有书案，中间只有一张圆桌子，上面茶具，四周圆凳，供闺友闲谈。看过了，阮柳二人笑道：“看了你的，才知道我们那里是狗窝。”，丰蕊笑道：“我也在狗窝里睡过呢，你笑我啊！”，孟蠡看着，想像着丰蕊少女时在家情景，恍若隔世。丰蕊见他盯着她的卧床呆看，嗔道：“老看人家的床干什么，想什么呢？”，“没什么，只是在想像你小时候多么可爱，为什么要嫁人呢？那个小女孩找不到了。”，三人笑起来，说道：“就会肉麻，走吧，看看厢房去，打扫打扫。”……

房子都整理了，安排好了，孟蠡单独一个房间，阮香和柳香在一处，大人们各在一处，夫人们靠近柳香，方便照顾。丰恺之买了酒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在黄昏的阳光下吃晚饭。没有什么喧闹，男人们都喝得有点醉，女孩子们只吃了一点，就去睡了。剩下二位夫人打扫着。一夜就这么过去。

第二天，丰氏夫妇忙着张罗婚事，购物品，请人，合计布设，发帖，还要忙着家里的事，阮氏夫妇也帮衬着。孟蠡只和她们三个在家里，在小花园里闲谈赏花，心里烦为什么婚姻有那么多琐碎环节，但看着三人的俏丽容颜，又想，这么美的女孩子哪能那么轻易嫁人，这一切的张罗不就是对她的尊重和美好的祝福吗！这世上的一切不是没有道理，自己以前的轻狂多么可笑和无知。心中悲凉起来，我是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了，我的过去就是与世隔绝的，心也是隔绝的，可是为什么要让这世俗的人爱上我呢？想想未来，难道要丰蕊她们跟我一样只停留在虚幻的精神里，而不能享受人间真实的幸福吗？荣华富贵，纸醉金迷，莺歌燕舞，光鲜亮丽………活在世上，这些不就是要追求的吗？追求这些是无罪的，可我能为她们争得些什么？

孟蠡的心疼起来，那种酸楚让他想：还不如就没见过她们，她们自由地快乐地活着，嫁给有钱人，嫁给有权有势的人。这样自己的心还能得到安慰：至少，她们得到了这世上真实的、物质的快乐和幸福！

孟蠡酸酸的，想流泪，为自己悲哀，为她们不值。

三人正在谈笑，看见他发呆，停下来，问道：“怎么了，又想什么了？”，孟蠡无法回答，阮香便问道：“有我们三个人，你还在想那个白衣女子？”“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不该爱我，我有什么好，白白浪费了你们的青春。”，孟蠡终于忍不住说出来。三人不解，问道：“怎么就浪费青春了？”，“你们这么美艳，这么青春动人，难道不该嫁给王侯之家，享受荣华富贵吗？跟着我你们怎么会快乐！”，三人明白了，心中感动，丰蕊擦着泪花笑道：“那好啊，你跟我爹娘去说啊，不娶我了，把我让给有钱有势的人，才会让我快乐。”，孟蠡知道她是故意的，就低了头，不说话。柳香含泪道：“孟蠡，你不要再自卑了，多少男人想我们，我们还看不上眼呢，我们爱的是你的心。”，阮香劝道：“你怎么想那么多呢，富贵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快乐，难道我们现在不快乐吗？我们是因为有了你才快乐的，你就是我们心中的富贵。”，这个孟蠡也真烦人，有了三个美人儿，还想那么多！孟蠡终于笑了，苦笑着说道：“不管那么多了，反正以后你们想改嫁了我送你们走，我先尽量做事挣钱，没有钱，只有空的幸福，我心里替你们难受。”，三个人骂道：“你才想改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