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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活着出来了!

常笑被推出了门外,倒在屋前的石阶上,还没缓过神,就有人将她拉离开来。

呼吸了新鲜空气,常笑清醒了一点儿,回头就见檐上的一根横木又塌了下来,正好堵住屋内唯一的出口。

柳玉熙倒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烈火将他包围,舔舐着他的衣襟,也吞噬着他的生命力。

一根横木,似乎分成了两个世界,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至此天涯,生死之距。

柳玉熙不是轻易认命的人,虽然危机四伏,他仍旧争取活命的机会。

努力撑起半个身子,好不容易将受伤的腿从横木下解脱出来,却被周围的烟气熏得无力支撑,火势实在太大了,比他刚进来的时候,整整打了一倍。

眼前是焚烧的横梁,柳玉熙撑着半边身子,火光将他的脸都映成一种燃烧的颜色,柳玉熙努力睁开发涩的眼睛,望着坐在泥地上的常笑,干涸的唇瓣勾起一缕微笑。

欣慰的,安宁的,极浅的笑容,却似一根无孔不入的蚕丝,钻入常笑的内心,扎得她心尖上疼。

是他救了她,在她的绝望的时候给了她希望,却将他自己带进了深渊里。

“姑娘,快起来吧!”这时,有人将她拉起。

常笑如梦初醒,猛地拉住身边人的手臂,指着屋里,急道:“里面还有人,你们快救火,快救火啊!”

周围人有的摇头,有的叹息,却迟迟没有人行动,身边这人好心道:“这火太大了,还被浇了油,先前扑了这么久就扑不灭,如今更加不可能,姑娘能出来就不错了!”

闻言,常笑如置冰窟,再次看向屋里,已经看不见柳玉熙的身影。

他倒在了火里,兴许已经失去了意识,没多久,就会变成一具烧焦的尸体……

想到那般的风华的人物,就要葬送在这场无情的大火里,常笑只觉得眼睛很涩,心却很痛,一种无法言语的心痛,这种感觉似属于她,又似不属于她,总觉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就要流失了,压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倏然,常笑一咬牙,将旁的一桶水淋了一半在自己身上,又提起另一半水,跌跌撞撞地冲向火场。

旁边有人拉她,“姑娘,人家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何苦去送死!”

常笑一把挣开,脸上如履薄霜,才跑到屋门口,她甚至能感受到大火灼烧肌肤的疼痛,犹如被泡在了辣椒油里,身上的水分迅速蒸发,常笑根据记忆,很快找到了倒在地上的柳玉熙。

他的身上已经开始着火,整个人一动不动,似乎已经休克!

常笑心里一紧,不顾眼前的大火,抬脚跨过横梁,原本沾湿的裙裾瞬间被大火蒸烤,便起了一点儿火星子。

与此同时,常笑将剩下的半桶水猛地朝柳玉熙扑去。

凉水浇身,柳玉熙身上的火苗瞬间熄灭,散发出一团炙热的蒸气。

常笑架起他,才站起身,就觉得头脑发晕,脚步开始摇晃。

火气太大了,非人所能承受的热度,让她的身体机能都开始迟缓乃至麻痹。

外面的人见此,心里都很震撼,这么大的火,灭火的人都放弃了,这两个两个年轻人却不顾自己的安危,抢救对方,这让他们这些隔岸观火的人,情何以堪。

又见两人就在门附近,还在可以抢救的范围,当下,便有人将剩下的冷水往门口泼水,还有两人用湿棉被披身去接应两人,却是受了柳玉熙和常笑的鼓舞。

常笑走了几步,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见门口有人影晃动,心里又升起了希望,咬牙强迫自己清醒,扶着柳玉熙强行冲了出去。

才到门口,常笑的身子便软倒下来,立即有人将他们分别扶住。

几人才出廊檐,就听得身后的屋子一阵巨响,伴随着灼烧的噼啪声,周围的气流都震了几震,却是房屋倒塌,烧作了一团。

众人暗叫一声险,见救出的两人都摊在地上,纷纷跑过来看。

常笑首先回神,瞥见一旁的柳玉熙,忙不迭爬过去看。

他的衣服已经被烧得不成样子,脸头发也被烧焦了不少,脸上沾满了灰尘,嘴唇干涸开裂,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玉熙,玉熙,你怎么样?”常笑轻轻摇着他的肩,心慌意乱,竟无法在第一时间冷静地给他把脉,只能进行本能地呼叫。

柳玉熙眉头一皱,缓缓睁开了眼睛,见是常笑,眼里吃了一惊,“笑笑?”

“我没事!”常笑打断他,伸手将他黏在眼睛上的发丝捋开,眼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让她的眼睛都有点儿湿润,“我们都活着出来了!”

柳玉熙松了口气,见她的头发乱成一团,脸上乌七八黑,只余那一双眼睛,依然清亮透彻,清晰地映着自己的身影。柳玉熙微微叹息,很快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疼道:“傻笑笑,你已经出来了,何必要进去,万一出不来了,怎么办?”

常笑一笑,笑的眼里都是泪,拉住他的手道:“你也是傻瓜,这么大的火,大家都放弃了,只有你一个人傻乎乎地往里面冲,万一出不来了,又怎么办?”

柳玉熙眉头一动,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微笑,伸手揩去她脸上乌黑的痕迹,嗓音很温柔,“我孑然一身,大不了一死,可你,大好的年华,不应该埋葬在火堆里!”

常笑忍住眼里的酸涩,笑道:“那你呢,大好的年华,难道就该埋葬在火堆里?玉熙,你不顾一切来救我,我常笑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大不了死在一起,黄泉路上也做个伴,没什么好可怕的!”

虽说求生是人的本能,但是在特殊情况,感情会在一定程度上让人迸发出强大的勇气,乃至于忘记生死。那一刻,她隔着一道门,望着里面的他,从容赴死的笑容,让她很难过。宁可舍了这条命,也不愿他葬送在这场无情的大火里。一种道义,更是一种莫名却又深刻的感情,常笑搞不清楚那种感觉,姑且看作是亲情。

闻言,柳玉熙眼眸骤深,不禁回握住她的手。

不管她这句话有意还是无意,都深深地烙进了他的心里……

柳玉熙和常笑被附近的居民送回天青医馆,李大夫和阿保见了都大吃一惊,李大夫更是急红了眼睛,见常笑只是轻度灼伤,这才微微放了心。反倒是柳玉熙,身上的灼伤比较严重,尤其是被横梁压过的右腿,不但重度骨折,还有严重的烧伤,背上也有大面积的灼伤,根本走不了路,到医馆都是被人抬进去的。

常笑本想亲手替柳玉熙处理伤口,但是李大夫坚持不让,非得让她先把自己的伤处理好了,李大夫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大夫,常笑自当信得过,又见自己一身狼藉,确实该收拾一下,医者首要的就要保持自身清洁,以免造成感染,便让李大夫为柳玉熙治疗伤口。

常笑回房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这才去看柳玉熙。

李大夫已经帮柳玉熙用冷水清洗了伤口,包括面部和身体,此刻,正要给柳玉熙上药。

因为背部烧伤面积较大,加上重伤在小腿肚子上,柳玉熙便俯卧在床榻上,因为烧的太严重,身上的衣服都去除了,只在身上盖了一层薄毯,覆盖了大腿以上,腰部以下,方便疗伤。

衣服扔在一旁的木盆子里,衣服上满是焦黑,混带着斑斑血迹,以及一种皮肉烧焦的黏糊味道。常笑眉头一紧,转而去看柳玉熙,就见他仰躺在床上,原本乌黑柔顺的发丝有了不同程度的焦糊,此刻被捋到颈侧,露出大片的背部,上面又红又白,还起满了水泡,至少也有了深二度的烧伤。他烧伤的小腿,伤口更是呈焦炭状,还接了焦痂,让人看着都觉得疼。

常笑看他裸露在外的肌肤,几乎没有一块好皮,就连脖子上都有发红的痕迹,并起着清水泡,常笑看得眼里直发酸。他的头朝离偏着,常笑看不出他的表情,但见他脖子上都是冷汗,必是给疼的。

若非他进来的时候,将那床浸湿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之后又将自己推出来,他在火场里闷了那么久,也不会烧的如此严重。常笑还想起他几个月后就要考科举,这个样子,也无法安心读书,甚至上考场!

李大夫见常笑面露哀愁,以为常笑是担心柳玉熙,忙不迭道:“我已经为他接好了骨,伤口处理得及时,只要好好养伤,这腿也不会落下什么毛病,就是这皮肉上太严重的灼伤,可能会留下点疤痕!”

常笑听到前面,松了口气,听到后面,又悬起了心,“爷爷,可有什么祛疤的良药?”

太完美的东西,总容易让人有爱护欲,犹如一件完美的艺术品,毫无瑕疵,让人赏心悦目。之前,常笑将他从人贩子手里救回来,好不容易将他身上的伤都治好了,也没有留下什么疤痕,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气色什么的也都见好了,一眼看去,真是风神俊秀,完美无双。

这样的柳玉熙,让常笑多少有一种特殊的成就感,犹如救了一只国宝,让她心安理得,又有种奇特的荣耀感。而今,她曾苦心维护的完美在一夕之间遭受了如此重创,起因全是为她,乃至于留下无法弥补的瑕疵,她心里蓦然涌起一种难过,愧疚,甚至是自责。

李大夫皱了皱眉,眼里有一种为难,“法子倒是有的,但是药引子太难找了,寻常人是用不起的。其实,只要好好养伤,是可以将疤痕降到最低的。”

这番话,却是有了委婉的劝说之意。

李大夫多少有些理解常笑的心思,柳玉熙为救常笑受如此重伤,常笑自然希望他好的越全越好,哪怕留下一道小伤口,常笑都会为此愧疚不安。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治疗柳玉熙的伤。

常笑低眉不语,也知道李大夫已经尽力,是自己钻牛角尖了!

反倒是柳玉熙,缓缓转过头来,对常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男人留几个疤很正常,我之前还嫌自己身上太干净了,这下可好,倒是能添几分男人气!”

常笑知他是怕自己愧疚,故而安慰自己,却不好让他在受伤患之苦的同时,还担心自己,不免轻轻一笑,算是释然了。又见他脸色不好,额头,鼻子上更是出满了细汗,唇色也苍白干裂,显得分外虚弱,显然是刚接了骨,给疼成这样的。

常笑便上前,从旁的盘子里拿起一块消过毒的丝帕,给他仔细擦了脸上的汗珠,又对李大夫道:“爷爷,我来给他上药吧!”

李大夫见她虽然收拾了一番,到底遭过火灾,气色也不是很好,有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不免开口道:“笑笑,你也受伤了,还是早些去休息,这里就交给我吧!”

柳玉熙也道:“笑笑,不劳你了!”

常笑摇头,语气很坚持,“爷爷已经将玉熙的伤口清理干净了,只是上药,又不费神,笑笑能行的!”

其实,上药才是最费神的,尤其是这样的伤,轻了重了都不好。

李大夫见她态度坚决,知道她想回报柳玉熙,又见她没有大碍,平素作风也坦然,只得点头,端起清理用的盆子出去了!

常笑坐在床边,拿起装药的瓷盒,用手挖了一块柔软的白膏,轻声道:“先擦脸吧!”

他的脸算是灼烧度最小的,只微微发红,起了一点红斑,擦药后,根本不会留下疤痕。

柳玉熙配合地侧仰起头让她擦药,常笑一双素手其实也被火烧伤了。她先前擦药的时候,想要要来照顾柳玉熙,沾了一手药膏也不方便,又见伤的不重,便没有涂药。现在,身上涂了药膏的地方,还黏糊糊的。常笑的脸伤的也少,只涂了少部分的药膏,吹了一阵凉风,现在已经干了大半,不大看得出来。只感觉脸部湿润,跟涂了乳液差不多,却舒服得紧。

为火所伤,便要取凉药来敷,且不宜过快干却,利于给伤口消炎降火。

药膏一沾手,沁人的凉意便取代了焦灼的痛感。常笑便知道这药膏是绝好的,至少对于天青医馆来说。常笑自己所用的也是这种,是李大夫在自己进房之前特意塞给她的。说是对灼伤疗效奇好,就是太难配置,他自己也只有两瓶。给了常笑一瓶,常笑可以理解,没想到剩下的一瓶居然给柳玉熙了!

柳玉熙灼伤面积太大,一瓶下来,估计也就用的差不多了。常笑不禁感谢李大夫的用心,因着疼爱自己,对她的救命恩人也十分厚待。

常笑将药膏一点点抹匀在柳玉熙的脸上,药膏是白色的,抹开了却是透明的,才抹完脸面,常笑便发现柳玉熙脸上的红斑变淡了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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