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胖瘦不一的太监,一边挥舞着内衣,一边叫卖兜售的场景很是诡异,尤其是他们身后的背景还是红砖碧瓦的紫禁城。
王鏊嘴唇都气得哆嗦了,可他却没有发飙的打算,那几个太监当中,最胖的那个是谷大用,最瘦的那个是三公公,这个新店的老板是皇上,他实在没办法发飙,说实话,他也没那个能力。
何况,不光是他如此,李东阳这个首辅不也是呆立原地,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吗?他旁边的杨廷和倒还算镇定,可脸色也有点泛青,王鏊才没那么笨,这种时候做出头鸟呢。
士人想要翻盘,在京城,在政坛上都已经无能为力了,只能期盼盘外招尽快奏效了。
“西涯兄,介夫,朝会在即,我等只管去中和殿应卯,又何须理会这些跳梁小丑?”走到两人身边,王鏊狠狠的瞪了几个太监一眼,恨声说道。
眼不见心不烦,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王鏊也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清流书呆子,变通之道他也是很在行的。
“济之,老夫又何尝不想,只是……”李东阳一摊手,苦笑道:“想来你进承天门的时候也看到了,在这当口,不少同僚却都急匆匆返家,难道你不觉奇怪吗?”
“莫非……”王鏊心里一凉,他刚刚只顾着愤怒了,并没来得及多想,此时经李东阳一提示,他也记起这茬了,而且大学士的智谋也非寻常,念头一转,他甚至都想到了最有可能的那个原因。
“皇上在前面堵着路呢……”杨廷和喟然长叹,身为朝廷重臣,上朝的时候,在紫禁城里居然遭遇了强买强卖,而且卖的还是这种闺房内的用品,这叫什么事儿啊!身为帝师,他实是恨不得掩面而走啊。
“……那我等干脆也回去算了,天子如此胡为,这朝不上也罢。”这个打击有点突然,而且还很沉重,王鏊也是愣然无语,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倒也干脆,直接起了罢工的心思。
“守溪兄,你以为那些同僚是罢朝才回府的吗?要是那样的话,他们又何须那么急切?这一招早就被皇上预料到了,唉……”杨廷和摇摇头,又是一声长叹。
“皇上有旨,今天朝会照常举行,那边的……商品,就是通行证,他说,没买的人就是看不起他这个皇帝,会被紫禁城列为黑名单,不许进午门……”
杨廷和辩才也是相当了得的,可这么简单的一番话,却说得磕磕绊绊的,不是他脑子不好使,实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歪理太绕口了。
尼玛,强买强卖居然到了这个地步啊!
皇帝不上朝,一般会挨骂,骂人者的数目和言词的激烈程度,都会视皇权的强势与否而定。明末的几个皇帝就经常挨骂,最老实的隆庆甚至还混了个外号,叫‘小蜜蜂’。大抵取的就是‘两只小蜜蜂,飞在花丛中’的典故,大臣们借此讽刺皇帝不上朝,天天在后宫打转。
不过,皇帝毕竟是皇帝,就算不上朝,一般也不会有姓命之忧,大臣可就不一样了。对他们来说,上朝迟到会被视为大不敬,一般都会挨板子;无故不上朝,那就更是严重了,为此罢官去职也是很正常的。
所以,正德一边拦着路,一边宣布朝会正常举行的行为,已经超出了做买卖的范畴,可以直接划归成收买路钱的模式了。
“那……”王鏊砸吧砸吧嘴,抬起手又放下,如此重复了数遭,这才跺了跺脚,谓然道:“那东西难道还很贵么?否则西涯兄和介夫又为何在此驻留?”
他决定认栽服软了,反正皇上乱搞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既然能捏着鼻子忍,这次一样能忍,何况这玩意也不能说完全没用,皇后穿戴上之后,不就魅力大增,直接吸引了皇上的眼球么。
“济之,你不会认为,出去的那些同僚是为了回家取钱吧?”李东阳脸上的苦涩之意更浓了。
“不是?也对……”王鏊发现自己又想差了,来上朝的,很少有人是形单影只来的,多少也会有些从人在,取钱这种小事,只要差下人回家不就是了,何必要自己跑回去呢?穿着官袍在大街上狂奔,难道很有面子吗?
“这东西不算太贵,即便是七品御史,拿一个月的俸禄买上三五件也是没问题的,不过……”现在京城官员的俸禄都有了较大的增长,原本那些清水衙门,只靠俸禄生活的官吏的生活水平都得到了较大的提高,所以,内衣的价钱虽然不低,可也难不倒谁。
“那……”王鏊有点发急,原来只知道李东阳为人稳重,可没想到他还有卖关子的毛病,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有啥关子好卖啊?
“济之勿急,”李东阳真心不是卖关子,可是有些话,以他的身份真的很难说啊,皱着眉头措了一下词,他这才说道:“那内衣虽然不登大雅之堂,有伤风化,可终究也带了个‘衣’字,但凡要穿衣,总要有个尺寸可依,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