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看着这个黑胖子。
黑胖子十分不客气,指点着刚刚缓过一口气来的张老爷:“烧掉了我这间仓库,你们一共应该赔我九十六两八钱银子,看你一把年纪了,我就给你把这零头给免了,就给我九十六两银子吧。”
张清岩忽然起了疑心:“你怎么认识我爹?我爹刚刚才到这里来的。”
黑胖子龇牙一笑:“我在外面打听的。而且,我都在这仓库里待了好一会儿了,看见你们忙乎大半天,这老爷子——”一指张老爷,“都吐血了,我在这儿都看不下去了。”
张清岩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既然你都看不下去了,为什么还要这个时候来跟我爹要银子?再说了,就你这么一个破仓库,值得了那么多银子嘛。”
黑胖子不紧不慢地说:“年轻人,说话不要火气太大了。就这么间破仓库,还是那天这位大哥哭着喊着求我租给他的,要不,我还惹不到今天这晦气呢!”
张家父子和林世杰将目光又转向了负责押运的那个伙计。
伙计说:“这间仓库,的确是我求着着他租给我的,否则,这么多货物,找不到买主,我总不能扔在大街上吧。”
张清岩无话可说。
林世杰掏出了一张银票递给黑胖子:“好啦好啦,这是一百两银票,你拿去吧,就算我们补偿你的。”
张老爷挣扎着坐起来,喘着气对林世杰说:“大侄子,我真是对不起你啊,更对不起表哥,表哥对我如此信任,将东记交给我打理,我却辜负了他的期望,做了这么一笔糊涂生意,真是没脸再见他了。”
林世杰急忙安慰他:“表叔不要太自责了,做生意难免会遇到不顺的时候。”
张清岩沮丧地看着正在清点残余家具的伙计们,神色黯然道:“我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就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当初那个莫金山,穿着绫罗绸缎,手上还带着一颗祖母绿的大戒指,一看就是个土老财,而且我知道,永济县的确有个槐乡里,槐乡里的大多数人家都姓莫,所以,我们才会放心与他签了订单的。可谁承想,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槐乡里根本就没有莫金山。”
这时候,大家已经把那些烧得乱七八糟的家具清点出来了,完好无损的,只有十分之一不到,就算是莫金山付了三成的订金,可是这损失,还是不言而喻的,而更重要的,是张家父子遭此挫折,看起来已经一蹶不振了。林世杰心里明白,张家父子肯定觉得面子上不好看,将叶紫灵从东记赶走,又霸占了人家的劳动成果,可现在却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他们回到宁州之后,还有什么脸面再继续经营东记?林世杰知道,表叔是个非常爱惜脸面的人,这一次是受了自己父亲的邀请,才来到宁州帮助父亲打理庆盛昌的生意,可没想到出师不利,第一笔大单子就遇到这样令人啼笑皆非的状况,这叫他这张脸往哪儿搁呀?更何况,他们举家来到宁州,更重要的是想和林家联姻,当然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可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恐怕他们一时半会儿是不好意思提起这个了。
林世杰让伙计们将残存的尚且完好的家具重新包装起来,抬到马车上面,和他们一起回到了宁州。
一路上虽然沉闷,可也平安,而且因为大部分马车都是空载,所以行程很快。
可是到了东记作坊的大门口,张老爷又一次吐血了。林世杰没有办法,只得将他和张清岩留在门外,自己带着车夫和伙计们进去将这些家具放在库房里面,然后回家。
“表哥,季山对不住你啊……”张老爷短短几天功夫,仿佛老了十岁,一看见林老爷夫妇,脸上更是显出了羞惭的神色,低着头只管认错。
林老爷握着他的手:“季山啊,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东记这一次的损失并不大,你就不要自责了。”
“爹!清岩!”张清芷在荷香院,听下人们说大少爷一行已经回到了家中,于是急忙扶着母亲张夫人来到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