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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强妃难驭 > 【短篇】青剑(上)

【短篇】青剑(上)

十年时间,白云治理了水患之地,并建立青城,安置离散各地的南麒族人。

白云功绩,享誉整个东大陆,被列名玄王朝史志,成为东大陆风云人物,百姓口中的传奇。

就在青城,白云生下希璞王子,由希木带回伊安抚养。

“请您保护我父王,转告他,希璞想他,白云想他。”那稚嫩童音,犹响耳边。

一阵惊呼,我未来得及想他转达希璞的话,希木身中冷箭,从马背上倒下。

伊安**士撤回城内,紧闭城门。

希木左肩中箭,所幸无性命之忧。我看着军医从他胸口剜出箭头,而因疼痛汗水如豆,他竟给我一个微笑,我心莫名一颤。

“玄王朝既无意援助伊安,何必如此虚张声势,派一名绣花女将前来观战!”伊安国一些将士,见我赶到阴溪却未出战,甚为不满。

“诸位,本将跋涉千万里,非看热闹而来。卡纳铁骑再强悍,也不能再前进一步!伊安已失城池,定要逐一夺回!”伽昊,擂台上,我败在你刀下,战场上,我要你倒在我剑下!

“哈哈,狂妄之辞!凭你一女将,及东陆二十万众,就想击退卡纳铁血之师,无知,可笑!”

“若不击退卡纳大军,挑下伽昊项上人头,本将则如此案,粉身碎骨,以谢伊安民众!”我拔剑,挥手一击,议事厅中案台被击个粉碎。

“好剑!”希木忽然出现在厅中,裹胸白布上,血迹隐约可见。

“我认得这把剑!”希木仔细打量我手中的剑,“若没记错,这把剑,名为青剑!中古兵器,饮血而生,刚烈无比,乃是东陆无数悍将用血浇灌的剑。非凡之将,方可资格持有此剑。”

希木所言不错。青剑,东陆战魂之一,剑在人在,剑毁人亡,若青剑在手,必血战到底。

“陛下如何识得此剑?”当下听说过青剑者,不计其数,但真见过此剑者,为数不多。

“十多年前,在东陆刭北,我与此剑,曾有一面之缘。”希木不由感叹:“岁月如梭,转眼已去十年!”

十多年前,希木所见之青剑,应当是哑巴将军手中。青剑再经转辗,此刻握在我手中。

希木所述青剑一番话,令伊安众将对我刮目相看,再无人敢言绣花女将。

夜空之上,繁星点点。阵阵清风,拭去白昼残余热气。

城墙上,我问希木,可知卡纳国为何突然发兵伊安。希木微微而笑:“无非疆土与宝石尔。”

伊安国盛产宝石,天下皆知。宝石,则是伊安国生存的命脉。

希木言下之意,这场战争,全属国家利益原因,与伽昊与我,全无干系。

我不再多问。我的职责,只管征战,不问战争的根源。

“雀将军途中可曾见过白云?”希木忽然问。

“见过。她快生了。”我回答,“还有小王子,让我带话,说他和白云,都想念你。”

“我也思念你们。”希木对着满天星斗低语。

那神情,我从未见过。不管尙炎,又或伽昊,以及我见过所有男人,脸上从未出现过那种神情,难以言喻,却令人为之动容。

“我曾答应过她,我们第二个孩子出生时,一定陪在她身边。”

尙炎在我脑海浮现,被勾起的思念,将我紧密缠绕。

我借故回大帐,耳边回响尙炎那句话:“早日凯旋归来,做我的新娘。”

思念,前所未有浓郁的感觉,令我辗转难眠。时间,似乎因思念而停止。

次日,使者送来一封书信,寥寥几字:“白雀,伽昊已候多时。”

我可以想象,那双幽蓝的眸子,泛出诡谲光芒。

伊安国将士因东大陆援军抵达而士气大增,甚至有人主张打开城门冲杀出去,把卡纳人赶走。

我站在城楼上,望向嚣张挑衅的敌军,惯有的意识,将所有情感压下,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让所有的敌人倒下,而自己依然站立!

然而我观察敌情之后,挥手示意,挂出免战牌。

热气消散,星月闪现。皎月当空,分外迷人。明晚,将是月圆之夜。

我望着明月,彷佛看到白狼对月长嚎,彷佛听到战马嘶鸣,刀光剑影交错。

那是我与尙炎最后一次并肩战斗,是在雪域高原刻下的记忆。那之后,雪一直下,一直下在我记忆中。

伊安的将军们请我到议事厅,但见他们皆面色沉重。他们的王,在片刻之前,孤身一人,乘快马离开阴溪,往国都方向而去。

漫漫长夜终于过去,看到东方红日升起,我松了一口气,阴溪城一夜平安。

希木披着朝阳而来,他身上闪发金色光芒。这光芒如此耀眼,我不由半闭起眼睛。

他说,还好及时赶到,亲自迎接他的小公主来到这世上。他也说过,他曾答应过她,他们第二个孩子出生时,一定陪在她身边。

他说过,他已做到,即使在这王国危难之时。他让她成为全天下羡慕的女人。

挥剑,呐喊,冲杀,血肉横飞的景象,那么熟悉。

看着一个个活人倒下,一条条生命消逝,我已没有任何感触,彷佛我的血肉之身,变成一具没有生命的盔甲。

士兵们倒下之前,发出生命最后的呐喊,之后,一切平静下来,死亡覆盖大地。

“安息吧,愿你们来世,不再遭受战争和杀戮。”

希木用伊安国独特的方式,祭奠战场上的亡灵。每一战之后,他定会祭奠一次。

“让所有的敌人倒下,而自己依然站立!”这是我走出千云连山,进入玄王朝的忠义院,将官们一直教导的一句话,我铭记在心,刻入骨髓。

有战争,就有死亡,我所关注的,是活着的胜利,不是倒下的亡灵。这一点,在雪域高原的尙炎,与我一致。

“你可曾亲眼看着一个小生命来到这世上,那一刻,彷佛看着一个奇迹发生。”希木站在我身旁,望着城墙下的大地,“每一个生命,集合人生的喜怒哀乐,汇集美好与幸福的向往。那么多生命,在自己眼下,瞬息之间陨落,汇集在他们身上所有的向往破灭,令人极其痛心。”

我沉默无语。在我意识中,每个生命存在,都有他的使命,战死沙场,是将士的使命。

手心一阵颤抖,希木忽然握住我的手,转身面对我,他淡蓝的眸子,充满哀伤。

这一个,我感觉自己呼吸将要停止。从希木眼里,我第一次感受到真正的哀伤,极其深切。

我给伽昊写信,要求他退兵,我们可以当面谈条件。首次,我尝试撇开剑与血来解决战争问题。

月明星稀,荒野寂静。

伽昊如约而来。月光下,但见他脸上愈加白皙,宛如蒙上一层月光。

“我来了,只为见你一面。”伽昊之语,不再狂妄,而显得悠然。

“你如何才肯撤兵?”开门见山,是我一贯作风。

“我王早已垂涎于伊安这可口美味,只因忌惮白云王后,才迟迟不发兵。我王派我前往东陆求亲,是想借两国交亲之名,渗入伊安。之后的缘由,不用我多言,你可推测得到。”

“交亲不成,两国交恶,便立即率军而入?这是卡纳王本意,还是你的意思?”

“兼而有之。”伽昊叹一口气,“出兵伊安,不过迟早之事。”

“无非疆土与宝石尔。”希木在我脑海里微微而笑,他所言不错。这场战争,的确全属国家利益原因,与伽昊与我,全无干系,我多心了。

“那么,无论如何,你都不会撤兵?”我再问。

“除非我死。”伽昊回答,斩钉截铁。

“伽昊,你非死不可。”我举起紧握的拳头。

城门之前,希木快马迎出。看得出,他十分担忧我的安危。

“雀将军,你如此独自行事,若有万一,你叫我如何向白云交待。”希木担忧的,原来不是我,而是如何向他心爱的女人交待。

莫名的失望,从心头掠过。

“放心,我自有分寸。”进入城中,我径直回大帐。

“远在雪域高原的尙炎将军,正等着你回去做他的新娘,请雀将军珍重!”希木跟入我帐中,继续说。

我怔了一下。尙炎,很抱歉,我看到希木眼中那深深的哀伤,一时间竟然将你抛在脑后。

“谢陛下关爱,陛下请放心,我会好好的活着回去。”我冲希木一笑。

“这就好。”希木拍拍我肩,脸上浮起微微笑容,“早点休息。”

躺在塌上,我却难以入眠。

尙炎,你知道吗,自从见到希木之后,我看到很多不同的笑容。一个人的脸上,不管在什么境况下,竟然有那么多不同的笑容,每一个笑容,都让人为之触动。

三日之后,阴溪攻城敌军被击退,我方开始反守为攻,誓要夺回卡纳军占领的城池。

很快,我军夺回另一座城池,赫石。之后,是两个要塞,绿水与岩山。这两处要塞,在军事战略上同等重要,且两要塞地势相互呼应,可谓伊安国与卡纳国之间的两扇大门,单独进攻任何一处,皆为不明智之举,若同时进攻两个要塞,更是难上加难,更为愚笨的策略。我看着地形图,竟然无计可施。

“夜深天凉,注意身体。”希木不知何时走入我帐中,将一件披风搭在我肩上。

“当初,卡纳军队是如何攻下这两个要塞?”我抬眼看向希木。

希木面露郁色,悲怆地说:“是我疏忽,竟觉察不出,我军中出了内奸。”

我不再追问。看希木样子,我很想安慰他,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正当我犹豫之时,希木转而一笑,“夜深了,还是早点歇息,不可过度劳累。夺塞之事,可明日再探讨。”

看到希木脸上的笑容,我不由心头一暖,情不自禁,握住他的手说:“请陛下放心,绿水与岩山两处要塞,我们定可夺回。”

希木把手抽回,不再言语,拍拍我的肩,转身出帐。

各将军探讨半天,仍想不出可行战略。

我军就地扎营数日,不曾前进一步,倒是卡纳军,常来袭营,扰得我军将士日夜不得安宁。

烈日之下,地面沙土反射阳光,异常刺眼。

我看着远方,一筹莫展。

“山的那边,会有什么?”在千云连山未名谷,我经常会望着天边的连绵山尖这样问。

“山的那边,当然还是山啊。”哥哥白星会如此回答。

而白云,总说一种答案:“山的那边,是很大的城市,住着很多很多的人,城市的边沿,会有沙漠,沙漠的尽头,会是看不到边的大海。”

“你没去过天的那边,你怎么知道?”

“老叔公的书上是这么写的。”

“书上写的,会是真的吗?”

“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我想等我长大点,我一定要到山那边去看看。”

“那么多山,山那边那么远,你怎么过去呢?”

“总会有办法的,就是要两条腿走,也可以走到山那边吧。”

白云从小就对山的那边充满向往,终于她如愿以偿,成为未名谷第一个走出千云连山的人。

想不到今天,竟忽然想起这些童年往事。

我似乎有点怀念未名谷的日子,平静安宁,没有硝烟战火,没有殊死拼杀,一只名为啾啾的小狗病死,大家都会为它难过一阵子。在未名谷,所有的生命,都得到珍惜。

而沙场之上,最不被珍惜的,就是人的生命。无数兵士的生命,犹如地面沙土,被踩踏在脚下。

我似乎懂了希木眼中那深深的哀伤。

我再次给伽昊写信,问他如何才肯撤兵,两国议和。

如同上次,伽昊要求我们单独会见。

伽昊还是那句话:“除非我死。”

“为何只有死,才可以解决?”我冲他吼道。

“有些事,就算死,也无法解决。”伽昊幽蓝的眸子,依然闪烁狡谲的光亮。

“即使所有的将士战死,你也不肯撤兵?”

“不错。”伽昊回答干脆。

每一个人的生命,应该被珍惜。伽昊是铁血战将,无论我怎么说,他也无法体会到这一点。

我不能怪他,在这之前,我跟他一样,在沙场上,只有一个意念:让所有的敌人倒下,而自己依然站立。

我转身要走,伽昊却叫了一声:“白雀——”

我停住脚步,等他后面的话,他却久久不开口。

等不到伽昊只言片语,我继续向前,跨上马背,策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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