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生记得之前皇帝说过他和白泽的恩怨,此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是被白泽所伤,一个是心爱的鱼贤妃,一个就是他的母妃。
十几年前,白泽还只是一个孩子,一句看似天真无邪的话却断送了一个原本是太后的女子的命运。
莲生轻笑,就算一句话也可以杀人,这才是白泽,那个看似尔雅文隽却能瞬间杀人于无形的人。
阿爹说王都的人说话都不可信,莲生从白泽身上就已经体会到了,她从来都不知道他说过的话哪一句是真,又有哪一句是假。
朱红的宫墙间,天空很小,阴霾,这宫闱又断送了多少性命……又有谁看见,这红墙内外宫城之下多少凄凄的白骨,又埋葬了多少个名叫鱼拂衣和鱼央的女人的青春……
莲生对着镜子梳妆,还没来得及用钗子绾上,那瀑布般漆黑的长发忽的垂落下来,散了一肩,铜镜里的那张脸很陌生,很普通,虽然几分秀丽,却是淡淡的,几分俊俏,却也不会让人惊艳到眼前一亮……
在狐狸的巧手下莲生换了另一个模样,一张足以淹没在人群中,一张不会招致灾祸的面容,只要找到一个叫鱼央的女人,设法打听出阿娘的下落,她就立即抽身,不能在这里泥足深陷了。
御前女官,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安插进去,可见有狐帮韦仲经常干这种事,方便监视傀儡皇帝。
眼下太后寿诞将近,宫里所有的内侍宫女都忙得团团转,莲生走到朝阳殿,在外候寝的内侍朝莲生看了看,大概看着她有些眼生,但终是没说话,莲生直接步入,外间没有人守着,紧接着就有守夜的宫人掀了内寝间的帘子,朝她一挥手,莲生忙走了上去。
莲生的神情微愕,原本该日理万机的皇帝不是在批改奏折,而是将案边的奏折推在了地上,专心致志地刻一个木头小人,好像天下黎民都不及他手中的木雕珍贵。
灯光下他的额间沁出了微微的汗珠,时不时用衣袖自己擦拭着,身旁其他的人也静静地站着,一动不动,仿佛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次再见皇帝已经不是上次那副病态的模样,只是却仿佛也好不到哪里去,传闻中大夏的皇帝喜欢木头,还真的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
莲生不敢退下,也不敢上前,只得跪举着茶托等着,膝盖都已经快麻了。
半晌,皇帝一口气吹落案上积的木屑,莲生低着头,但是那纷纷扬扬的木屑还是钻到了鼻子。
奇痒难耐,一个喷嚏打出,皇帝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莲生,伸手接了茶,一口气喝了半盏,懒懒地问了句,“新来的?”
“回皇上,奴婢覃莲刚刚到任不久。是韦相此次南下征选入宫的仕女。”
听到莲生的声音,皇帝从茶杯后露出半张脸,看了她一眼,似有疑惑,随后不禁皱起了眉,“把头抬起来。”
莲生一怔,莫非被他认出来了?“回皇上的话,奴婢不敢,怕浊了您的眼。”
“赦你无罪,给朕抬起来……”语气中微微有些不悦。
莲生努力装出一幅波澜不惊的笑颜仰起了头。
上方的皇帝很快收起了惊愕的神色,表情突然有些滑稽,大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莲生说道,“韦相爷最近的眼光是大不如前了,怎么找了这么丑的一个女人来搪塞朕,答应朕的江南美女呢?就你这副面孔还敢在朕面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