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葵。
这是小女初来大明在一所破庙中修行百年间的一段辛酸血泪史,真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对于既闻又见者,可用要死要活来形容。
我一直在想,要是哥哥不离开,若是早些遇上哥哥,是不是就不至于被那群所谓知书达理的人类这样欺负?
四年前,那是一个春意烂漫的时节,在这深山中久了,我已经认不清人间到底是几月,只模糊还记住一句旧事,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看看破旧窗外那几株含苞待放的桃花,大概正是温暖的人间四月天吧。
我本来以为,自己会一直在这个庙宇中修行,直到可以完全修炼出人形,就可以离开这座山,去寻找哥哥,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同我想的不一样,当年姜国铸剑是如此,哥哥出战亦是如此,可见万般皆有命,半点不由人啊。
午后,阳光正好,我刚刚吐纳了一个小周天,就见一群土匪杀进魔剑栖息的庙中,还拖着一个头上套着黑布袋的年轻人。
我知道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想打劫点钱财,这山下的小村子既闭塞,又少耕地,实在很贫穷,但也不能因此就做土匪啊!
我想给他们点教训,却又很为难,毕竟这些被人称为土匪的孩子们都是我看着长大。
从他们还在咿呀学语,被各自的母亲抱着上山采野菜开始,到他们会跑,会跳,会趴在庙前玩泥巴,商量着偷李阿伯的红果和蜜桃,再到慢慢长大,开始学着抢劫过路的商人,我都曾一一见证。
我想,连同他们的父亲母亲,都可算是在我的看护下成长的。
所以,我决定略施小戒,可,我刚从魔剑内化身而出,只说了一句“住手!”,所谓小戒还没施展,便把人全吓跑了,只剩那个套着黑头套的年轻人。
我想也算自己也算救了那个年轻人的,虽然,他的胆识也算令人佩服,都被绑成粽子了,却一声都不求绕,还能讲的出道理,好像一点也不怕的模样。
我帮他松绑,还帮他掀开罩在头上的黑布。但,若是我早知他将来如此的恩将仇报,一定对这家伙有多远躲多远。
那年轻人自称是进京赶考的读书人,我看他虽然被绑的落魄,却看不出一丝狼狈,不由感概,这倒有几分当年哥哥出入沙场,鲜血粘衣却不输坚毅的气场。
只是,他口口声声称我为侠女,实在有些不适应。毕竟这些年,除了龙葵,小葵,或是那声没用的家伙,我再也没有听见过别的称呼,何况“侠女”这两个极不靠谱的字。
然而,最不靠谱的,还是他后来那番没头没脑的话,
“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木隶,今日还有要事在身,就不多叙谈了,不过姑娘今日之恩,我不会忘,这块玉佩送给你,明年今日,我必来此地接你,以天为誓,决不负卿。”
“我,我不要……”
我也对天发誓,我不想要你报答,况且,那块青龙图案的玉佩,又不是我自己要的……
“留着吧。”
他不由分说,将那块凉凉的玉石搁在我的手心里,我想了想,为了不影响他赶考的心情,还是收下了,毕竟这种玉石在我看来并算名贵,来日还他便是。
他走了,还回头冲我笑了笑,若不提他后来做的那些事情,确实是个英俊的公子。
后来,他果真回来了,好大的阵势,侍卫仆从婢女路引,都快比过我太子哥哥的阵势了,若非他不着明黄龙冠,我都要以为他是皇帝了。
他大概是高中了吧,官高脾气也见长,我一来本就不想见他,二来怕吓到众人,索性躲在魔剑中,将那玉佩悬在窗楹上,本以为,这事就算完了,谁知,那当时的书生,现在的高官,好大的架子,一脸不悦的模样。
我总觉得,他似乎知道我是鬼了,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从那里打听出我是鬼的。
因为他叫人着手开始修庙,叮叮咚咚,我知道魔剑一定跟我一样,非常反感那些塑像描摹壁画的木匠,直到连他连和尚都请来,天天念经上香,我知道,我待了近百年的破庙,算是到头了。
与其被这听了就头痛的经文超度的魂飞魄散,我还不如自己走呢,于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强压住另一个自己,红葵的怒火,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当然,假如再让我见到这个公子,我其实不怪他,反而要谢谢他,毕竟,若非他将我赶走,我也不会重新选择一个古战场栖身,就不会遇上哥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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