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三月下,舜乡堡,釜山。
褒忠祠巍峨的院落笼罩在温暖的阳光之下,特别卢象升亲自赠下的那片匾额,更在阳光映射下熠熠生辉。
几日前宏大的官方祭拜仪式后,似乎那股哀悼的气氛还没有散去,此时不论前堂还是院后,到处的香火缭绕,前往上香祭拜的军民百姓络绎不绝。
过了褒忠祠的后山上,在那块向阳的坡地,密集的墓落群中,一个妇人正给其中一块坟地上香。在她身旁的坟地前,同样满是上香的人群,青烟不时伴随烧过的纸钱腾起。
“他爹,将军说,你的牌位己经请进祠内,以后,你就成神仙了。”
“家内的事情你不必担忧,你杀鞑子的封赏己经下来,有好几十两呢。将军还给我们家田地免税三年,每到春耕农忙,堡内的耕田队、互助社都会帮助咱家,每月还有抚恤粮米,我们娘俩的日子你不必操心……”
妇人絮絮叨叨地对自家男人坟墓说了良久,然后唤过身旁儿子:“宝儿,给你爹叩头。”
她身旁的儿子虎头虎脑,年约八、九岁,听了母亲的呼唤,他跪下重重叩了几个响头。抬起头,他小脸上满是郑重的神情,高声道:“爹,您放心吧,宝儿懂事了,宝儿会好好照顾娘亲。以后长大了,学爹一样,参军,杀鞑子。”
看着儿子,妇人脸上露出欣慰的神情,以前儿子顽皮不懂事,连堡内的学堂都不愿去上,整天溜到山上去玩耍。自从丈夫阵亡的消息传回后,一夜之间,他成熟了许多。现在更在父亲坟前,说出会好好照料母亲的话。
上完香,妇人与儿子回到褒忠祠内,这是个规模浩大的建筑群。内三门、外三门,各个阁祠内,供奉着舜乡军战死将士的灵牌,遗物展览馆等。把总及以上的将官。还有单独的供奉院落。
在这个大堂上,供奉的是舜乡军乙部战士将士的灵位,堂上密密麻麻的灵牌给人以极大冲击与震撼。堂前香火缭绕,灵牌若隐若现,加上旁边灵官们柔和的颂经之声。每个到这边的人,内心都不由自主产生一种肃穆与敬畏的心情。
妇人看到丈夫的灵牌位于其中,内心又是凄凉,又是自豪。
“他爹,你成了神仙,可要好好保佑你的梅儿与我们家儿子……”
与她一样,堂前立着诸多的妇人遗孀,同样痴痴往那些灵牌张望。
……
“韩仲我跟你说,我会带着厚儿给你守节一辈子,但不要说你跑到天上去。就可以随便去勾搭那些仙女了。连看一眼都不行,天上地下,你只准有我一个女人……”
这个阁内,供奉的是韩仲的灵牌,他画像高高立于后方壁上,顶盔披甲,手按佩剑,神情极为威武。对他说话的却是他遗孀李小娘子,她一身稿素,身形更为娇弱。但说出的话,却与她的形象大相径庭。
在她身旁,站着她的儿子韩厚,还有她的嫂子。韩朝之妻郑娘子一同随来。
听了李小娘子的话,郑娘子不由抺了下泪,她知道自己这个弟妹外柔内刚,打定主意就不会改变。可她今年才十八岁,这漫长的岁月,未来该如何度过?
她扶住李小娘子。柔声说道:“妹妹,我们回去吧。”
李小娘子终于眼泪扑赖簌的直洒下来,她强自忍住,对身旁的儿子道:“厚儿,来拜拜你的父亲。”
韩厚今年还不到两岁,勉强会走路,嘴中也只会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单音节。他乌溜溜的眼珠一直看着上面的画像,小小心中一直觉得那画像中人有点眼熟。
听了母亲的话,他惊喜地蹦跳起来,指着画像奶声奶气道:“爹爹,是爹爹……”
“我苦命的儿子。”
李小娘子将韩厚搂在怀里,泣不成声。
郑娘子在旁柔声安慰。
她们出了阁房,门外围观的军民恭敬让开一条路,深深向二女施礼。
李小娘子一一还礼,她们出了门,密集的百姓涌入,争先恐后向韩仲灵牌上香跪拜。
一个声音传出:“儿子,快过来给明威将军上香,将军在天之灵,定会保佑你顺顺利利,驱鬼避神……”
……
李小娘子带着儿子与郑娘子出了褒忠祠,祠的不远就是义民庙,同样香火极旺。自崇祯九年王斗在釜山脚下建立二祠后,展到现在,相关的建筑与管理己非常完善。设有专门的神官与扫祭人员,拔下大量的专款管理。
内中的扫祭人员,很多是舜乡军伤残后退伍的军士。还有舜乡堡当地的百姓,每蓬年节前,都会主动过来打扫拔草。每到节日,便是二祠非常热闹的日子,除了官方祭拜外,还有民间百姓数万涌入,祠前相关的鼓楼、戏台等,更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
在褒忠祠门口,李小娘子等人遇到己故武德将军杨通的遗孀刘氏。刘氏与丈夫杨通是当年跟随定国将军一个火路墩的老人,深受将军器重。在杨通殉国后,回到保安州,将军携同诰命夫人谢氏前往府中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