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靖难承统,重惟天下皇考天下,军民皇考赤子。朕即位以来,夙夜匪宁,思惟抚安,以承付托之重。尔诸文武大臣体朕斯怀,各尽其道,毋怠毋忽,毋虐毋贪,无为掊克,无纵诡随,持尔廉平,秉尔正直,励尔公勤,扩尔忠恕,共守成宪,毋或有违。惟民出赋税以赡军,军执干戈以卫民,军非民不食,民非军不安。希冀尔文武群臣,互为保爱,无有侵害。惟皇考成宪,实万世治安之具,遵之则吉,违之则凶,其悉心一志,敬慎不苟。”
圣旨宣读完了,朱棣笑吟吟地道:“好啦,今儿过年,知道你们迎来送往、吃吃请请的都忙,今日说是大朝会,这些事儿说完了,大家也就可以回去安心过年了。当然,如果真有什么要事,还是可以禀奏的,今天,各部各司各衙门,有甚么要事上奏么?”
朱棣微笑着望去,满朝文武都笑起来,纷纷答道:“臣等今日无本可奏,陛下夙兴夜寐,辛劳天下,也该好生歇养两日了。”
要是平时,做臣子的是不能这么跟皇上说话的,可今儿过年,哪怕是金銮殿上,也不能没点人味儿,大家说话就随意了些。
朱棣哈哈一笑,说道:“既然如此,众位爱卿……”
夏浔是国公,站在勋戚班,此时扭头,瞟了黄真一眼。
黄真站在文官班中,心中一直挣扎不已。都察院的人想出头,唯一的出路就是整人。陈瑛就是靠整人,整到了人人侧目,风光无限的。可是整人也要有魄力才行,黄真做了一辈子冷板凳,他想出人头地,想得一颗心都烫了,可今天情况特殊啊。
辅国公给他的消息,他相信是真的,以辅国公今时今日之地位,不可能干些捕风捉影的事儿,再说他黄真是御使,风闻奏事是御使的特权,就算他弹劾的不对,也不会追究他的责任,他是不怕的。问题是今天这日子比较特殊,这时奏上一本,弹劾兵部与五军都督府,风头可出大了。
所以黄真站在文臣班中,一封奏章在袖子里都捏出了汗来,始终没有勇气踏出去。他习惯了消失在众人视线之外了,要站出来做万众瞩目的焦点,真是需要勇气啊。
这时,夏浔扭过头来,冷冷地瞟了他一眼,这一眼,看得黄真机灵灵一个冷战。
“富贵险中求!富贵险中求!老黄我憋屈一辈子了,今天……我豁出去了!”
黄真只觉一腔子血都冲到了头顶,激得头皮麻,他把牙一咬,高声喊道:“臣有本奏!”说着就举步冲了出去。
激动之下,黄御使的嗓音都变了,那动静听起来就像一个被***的妇人出的惨叫,他冲出两步,脚下一软, “噗嗵”一声便跪倒在地,从袖子里抖抖缩缩地摸出那封奏疏,双手举起,高高举过头顶,头也不敢抬,只高声叫道:“臣,有本奏!”
这句话说完,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做京官这么多年,这是他在金銮殿上说过的第一句话!
夏浔暗暗吁了口气,如果今天黄真不敢走出来,他就要彻底放弃这个废物,在都察院另行培养一个代言人了,还好,关键时刻,他终于站了出来。人的勇气,有时也需要外界的刺激,有过这一回,胆小怯懦的黄御使不说脱胎换骨吧,应该也会比以往多些魄力了。
文武百官、满朝公卿齐刷刷向黄真看去,惊奇地看着这个一直在金殿上当摆设,从来不曾被人注意到的小人物,不约而同地想:“这老家伙……吃错了药吧?”
朱棣皱了皱眉,这官儿是从文官班尾跑出来的,距御座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他既然没有当场说明是什么本奏,莫非还是密奏不成?可要是密奏,你倒是送到俺跟前来啊。
朱棣仔细一瞧,觉那官儿头也不敢抬,双手高举,身子跟筛谷子似的抖个不停,心里明白了些,不禁有点好笑。他向木恩示意了一下,木恩便从御阶上下来,赶去接奏章。
黄真没有当场说明奏疏何事、弹劾何人,是因为太紧张,吓的。不过这一来倒是误打误撞,把事儿做对了。如果在这庆祝新春一堂和气的好日子里,尤其是在朱棣刚刚表了一通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话之后,他跑出来给皇帝一嘴巴,事倒是办的好事,皇上也要恼了他。
木恩接了奏章返回御案前双手呈于皇上,朱棣接过来打开一看,脸色登时变了。
“你是何人?何处任职?”朱棣的声音带着些萧杀之气,在鸦雀无声的金殿上回荡。
“臣……都察院御使黄真。”黄真这一下,是真的出名了。
朱棣慢慢站了起来,把那封奏疏往袖中一塞,冷冷说道:“御使黄真暨兵部、五军都督府官员,谨身殿候驾!退朝!”
p:关关的元旦,是码字的一天,求***!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