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说得对,不过属下还不大明白啊。”
“这也对?”
“双儿,勿得多嘴。”
“小牛子,哪里对啊。”大双不怕,又不是外人,大双认了半天,终于想起小时候那个小胖子,可不是眼前这个堂堂的三司度支副使?
“胡闹。”
不过江政依然老实地回答:“儒家也有,只是说得不大清楚,如宋公刚才所说的恩威并用,恩与威也冲突,可事实做得好,它一点也不冲突。物格学也说过,没有绝对的事务,只有最好的事物,那就是一。找住了这个一,就能做好事了。”
大双却听得更糊涂。
“不错,也不枉当年化基力荐你。但你要记住,所谓宽民,非是宽税,宽税仅是一部分,还有宽狱,宽力,宽政……想要宽狱,就得严狱,也不能说严狱吧,但执法一定要公平,只有公平的律法,百姓才能信服,这样犯法必惩,百姓才能遵守法纪。然而公平这两个字也很模糊,夫子很多言论说得对,以德为先。带头树立道德,上行下效,再配合公平的刑罚,那么百姓违法的事就少了,狱同样也就宽了。”
“何为宽力?”
“这个更麻烦,为什么司马迁一再提倡黄老之术?黄老之术主题与道家差不多,清静无为。但不是真的无为,那样什么也做不好了。这个无为,就是上面带头去做,提示百姓去做,教导百姓去做。但不是勒迫百姓去做。让百姓自发地去做,百姓就不会产生愤怨。最少他们认为非是朝廷的重役。但是同样很难,首先这种教导必须是正确的。不正确百姓岂没有怨言吗?其次策略得当,如何让百姓听从你的教导?也就是策略,其次手段。这两条有了,百姓认为劳役少了,可他们生活却渐渐变好了。”
“好难哦。”大双说道。
“不然你以为做官容易吗?自古以来,有多少官吏,可有多少良官记载于史册?”宋九翻了一下眼睛。
大双吐了吐舌头。
“宽政与宽力差不多,区别就是重在政策,我以前也说过。精兵简政,化简为繁很难,可化繁为简更难。可以简政,但每一项政策更必须要正确。想要有为而治难,想要真正的无为而治更难。这才是宽民。阆州位于巴蜀西北,应当来说,不是巴蜀的最好所在。但越是这些地方越容易出政绩,任何地方与任何事一样,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阆州虽然多山,可是也多水。与巴蜀内腹不同,哪里气候比较高爽。山有山的办法,水有水的办法。特别是巴蜀严重缺少布帛。可以就山就水。让百姓种植茶树,桑麻,棉花。如何去做。你在地方上也呆了不少年,富有经验。再辅以宽民之策。几年后阆州便大治了。”
“因地制宜?”张昌言忽然说道。
“不错,什么样的土地。什么样的百姓,什么样的人文人情风俗,必须要区别对待。”
“谢过宋公。”
“勿用,都是为了国家。”
看着他们离开,潘怜儿说道:“官人,为什么你让江政上书,你不说?”
“当真不避嫌啊。”
潘怜儿也云里雾里。
宋九说道:“你不懂,我原先也不大懂,高梁河一役后,陛下多少缺少了一些自信心。他不敢判断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那么就不敢有信心能掌控整个国家的命运。”
“所以人事多变?”
“能说吧,还有一个原因,我担心陛下的伤势……”宋九没有多说了,例如两府宰相任期,宋九说了多次,赵匡义也认为对,可最后为什么不听呢?
就是这个自信心不足。
所以修寺观佛塔,是为了强加他帝位的正统。
这两年人事换得更凶了,实际有许多缺点也不算缺点,难道想找房杜来做国家的宰相吗?恐怕就是房杜来了,赵匡义也不会放心去用。那就是因为伤势,这个谁也不敢打听的。
军中有了消毒的药水,可那时赵匡义是单独逃出来的,没有及时消毒。
究竟如何,大家不可能知道。
伤口发炎,赵匡义也没有隐瞒,但宋九知道,这个发炎会带来一系列的并发症。
柴荣就是这样死的。
赵匡义一旦性命不保,儿子能不能驾驭这些人呢?
换自己也会多疑,于是重要的大臣换来换去。
例如小寇,赵匡义不相信小寇吗,固然小寇有很多缺点,但正是因为他内心深处这些想法,使得赵匡义对谁也不敢相信了,那么就换吧,屁股还没有坐稳呢,就换了下去,谁还能掌握到大权?
“陛下也要让你……”潘怜儿担忧地说。
“我很自觉,到时候要么退吧,要么主动下去,不必要招腥臊味。”
“这不公平。”
“怜儿,你只看到坏的一面,可曾看到好的一面。虽然人事在变动,然而谁下去不是第一等的州府长吏?许多人甚至戴着宰执职官下去的,薪酬少了吗?难道非要象前朝那样,不好意思换,那就杀吧。两样,你如何选择?”
这曾是真谛。
但小寇依然不明白。
“那为啥官人还将他们喊到家中?”
“江政说得不对,可用心却是好的,那些叛贼当真个个是贼盗吗?难道四川有那么多坏人?”
“有啊,杨国忠。”
“双儿,不错,有杨国忠,也有杨雄,李商隐。江政用心是好的,为什么遭贬,正是避嫌二字!但我不想给他们负担,故将他们喊到家中,实际如何做官。他们心中都有数。所以说一说,主要是宽他的心。让他安心在下面。若是做好了,还能上来。”
有的话宋九就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