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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赋尽高唐,三生石上;后来君居淄右,妾家河阳(14)

姜子期看着姜瑜的背影,目光重新移回自己的电脑上。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的眸子里,幽幽的蓝白色。

他的手蓦地攥紧,指节寸寸泛白,牙关紧咬着。

那些纷繁的情绪在胸口汹涌着,叫嚣着,却无法寻到出口。

这边,何可人挂了电话,双手环抱着自己,静静看着这窗外的景致。碧绿的树木随着风起轻轻摇动着,闭上眼,深深地吸闻,甚至能闻见树和草的清香。这一刻,远离了清河城,远离了所有的繁华喧嚣与尔虞我诈,站在这里,她却真真的感觉到了悲伤。

世界如此之大,却从哪里寻一个可以停歇的港湾?

这么想着,她渐渐失了神。

迟宇新等得不耐烦,直接推门进来,就看见何可人立在窗前,单薄的身子被日光勾勒得益发瘦削。她失了心魄似的,只是痴痴站着。

迟宇新走上前去,从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肩,将她拥进怀里。

何可人反应过来,耳边,是他平稳的呼吸声,和温热的气息。这拥抱,反常的温柔。不过也没什么好诧异的,迟宇新的话,惯来都是这么阴晴不定,捉摸不透。

“呐,三哥……”

“嗯。”

她唤着,他也轻声的应着。

何可人低了眉,很多很多的话哽在喉咙里,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于是,到最后,也终究只能说一句,“走吧。不是要去爬山么?”

真正在意的事,真正在心里百转千回的情绪,真正想要倾诉的痛与泪,却是永远都无法吐露出来,无法见得光明。

就像她,这一生,似乎也只能永远在暗夜中摸索着前行。

两个人一路上山,何可人一路跟在他身后。迟宇新一丝绅士风度都无,也不看她,只是自己一个人自顾自地往前走。

何可人从沿途的山路上捡了一根树枝,当拐杖使。有那么一刻,走在他身后的时候,她忽然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呢?

跟在一个不可能会回头看向自己的人身后,一路抵达终点,又能如何呢?

虽是如此,却还是静静跟着他的步伐。vexn。

失了心智一般。

迟宇新先抵达的山顶,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何可人一步一步走进,看着她走到自己身边来。

“感受如何?”

何可人从随身的背包里掏出湿巾擦了擦汗涔涔的额,一边说着,“双腿发软,心跳加速,汗湿如雨。”

“低俗。”

“不然,迟少来谈谈你的感受?”

迟宇新看着远处。有风吹过来,擦着他们的脸而去。山下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和被分割的大大小小的田地,大块大块由浅及深的绿色,冲击着视觉。即便是再平凡不过的景色,站在这山顶俯瞰,也足以叫人惊叹。

何可人与他并肩而立,望向他目之所向。

“两个月的话,何家的事,能解决吗?”

迟宇新这话说得突如其来,何可人怔仲了片刻才回答,“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不会需要太长时间。”

她说这话时,声音冷静的不带丝毫情绪。

很多年前那个在机场里崩溃得痛苦着的何可人,似乎随着时光的洪流一路远去,再也回不来了。

只是,也只是似乎而已。

迟宇新这才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面对着她,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大拇指推开盒盖。一颗硕大的钻戒赫然出现在何可人的眼前,阳光下,那钻戒的光芒熠熠夺目,刺得何可人的眼睛发酸发涩,几乎要流下泪来。

这阵势,来得太过突如其来,太过的不迟宇新。

这一刻,何可人久久的回不过神来。

就在她出神的那会,迟宇新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将那枚钻戒套上她的无名指。戒指的尺寸大小正合适,微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至全身。

“既然决定订婚的话,戒指也是必需品。”迟宇新漫不经心地说着。

没有山盟海誓,没有任何温柔的话语,只是这样一句淡漠到无法再淡漠的话。

在见到这颗钻戒的刹那,那些无法言语的种种情绪与情感,便在他这淡漠而无所谓的话语里,风蚀殆尽,只留下残骸。

风一吹,就消散去。

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是谁说过的,这世上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将你赶尽杀绝。

何可人低眉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钻戒,心里已是平静,眼睛弯成月牙状,“出手如此大方,果然是迟少~~~”

拉长的尾音,妖娆的语调。

已然是戴上面具后的何可人。

迟宇新看着她这副模样,目光愈发沉了下去,没接话,转而说,“俯瞰这城市的感觉如何?”

她敛了表情,转而看着这山脚下的风景。深深浅浅的绿色,田野之间错落的村庄,大大小小的池塘,倒映着蓝的天白的云。耳边有风在呼啸着。

“你瞧,这世间所有的一切也不过如此——渺小的可怜。”她慢慢地说着。

迟宇新没看她,目光依旧望着远方,“陪我一起俯瞰这人世,如何?”

这样平静的听不出语调的话,说出像是玩笑的无心之言。

只是。

玩笑开多了的话,也总会有一天,听着的人会将其当成真话的吧?

何可人慢慢笑开,“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的是高处不胜寒还是这俗世的欢乐呢?”停了停,她的声音低下去,“我也很世俗的。”

“这高处,有我在。”迟宇新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法牙地胸。这话,却像是一只小手,慢慢地撩拨着她的心弦。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何可人用玩笑的话掩饰着自己的心情。却见站在身边的迟宇新忽然转了身,她便跌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熟悉的烟草香。

沉稳的心跳声。

侵袭着她所有的感官。

“呐,三哥……”

“嗯。”

常有的对白。多半是以沉默或是无关轻重不疼不痒的话题结束。

这一次,却例外了。

“你可曾喜欢过我?”

在说出口的那一瞬,她就已经开始后悔。

蒙住双眼,捂住耳朵,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疑惑。一直以来,她都是这么做的。这是她与他之间,最安全的相处模式。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这一刻,会失控问出这样的话。

只能用喜欢,连说“爱”的勇气和资格,都早已经失却。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静默和耳边的风声。

就在她以为他不可能会回答的时候,他却慢慢低了头,嘴唇贴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说得真切。

“不然你以为,我让你留在我身边的理由是什么?我并不是一个良善之人。多余的同情心和怜悯之心,我从来没有。”

话已至此,无须再多言语。

她所需要的,事实上,也不过是这样一句肯定。

“那么,荣幸之至。”

很多次,在她就要跌进无法被救赎的深渊时,朝她伸出的那一只手,总是他的。

“我的生命中没有太阳,只有黑暗。但有东西替代了太阳,只要凭借着这一丝光,我就能将黑夜当作白天。我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害怕失去。”

而她所拥有的那一丝光,便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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