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当,林缚见识浅薄实在得很。”林缚说道,不管怎么说,岳冷秋以二品封疆大吏如此放下姿态说话,林缚还是觉得很受用,但是他心里还是起了警惕。虽同源楚党,但他毕竟是客将,无缘无故的随便插进东闽军议事,会很让人厌烦。他进营帐之前,听到里间有争议之声。
林缚心里想:岳冷秋四月下旬才进东闽出任总督,短短不到七个月的时间,恐怕还没有将东闽军中、战功卓著的骁勇将官都降服吧。岳冷秋虽贵为总督,但是诸将抱作一团跟他对抗,他也无可奈何。
很显然,李卓原先的部将对朝廷如此冷遇旧帅李卓,又将东闽军拆得四分五裂心怀怨气,不是那么容易给降服的。
果然,岳冷秋判断认为东虏主力会西进晋中,以为东闽勤王师应该立即离开济南,西向经聊城、借道中州东北,援晋中。以邵武镇镇守主将陆敬严为首的东闽勤王师诸将认为东虏主力会南进山东,他们应该协助山东地方守城备虏……
“林都监善知兵事,你以为东虏主力会偏师哪边?”岳冷秋眯着眼睛,对诸将当着外人面驳他面子也不恼火,还温言问林缚的意见。
林缚背脊寒气直抽,心知岳冷秋绝对不会像表面看上去这么和蔼,多半是笑里藏刀、岳不群式的人物。
岳冷秋多半也是判断东虏主力会南进山东,只是他不肯冒险替鲁人守山东,才想立即移动西进折向晋中,好错过东虏骑兵主力。即使日后山东失守,他无需担责,毕竟他是积极主动的在“进军”,或许进晋中后还会捡到些战绩来装门面。
东闽诸将都是经过十载东闽战事、积累战功陆续提拔上来的,即使不再归李卓统属,但是他们的锐志跟傲气不会轻易的消退,又自视精锐,既然认定东闽主力会南进山东,便想助守山东以获得更多的战功。
东闽军将帅不和的表面下藏着岳冷秋投机避战与诸将锐志主战的根本性分歧,林缚哪里敢轻易说话偏帮一方?
林缚假装沉思片晌,只说道:“我见识当真是浅薄得很,见东虏有西进的可能,也有南下的可能,哪个可能性更高一些,我也判断不出。我驻守卧虎山已近半月,这三五日来,与江东帅帐也无联络,敢问岳帅,朝廷对各路勤王师有什么最新的训示传来?”
“朝中也争议不休,只传谕诸路勤王师要积极寻敌作战……”岳冷秋也看不出林缚有什么姿态,心想他真不是简单人物,不能等闲视之。
林缚肚子里暗骂了一声,贼娘的。
朝中主战、主和两派暗中交锋不休,东虏主力倾向又判断不明,还使诸路勤王师各自为阵。明里是传谕诸军积极寻敌作战,但迟迟不派使臣总督诸路勤王师、统一指挥对敌作战。既然无需担当任何责任,特别是杨照麒战死沙场之后,还有多少人会与东虏骑兵硬战?中枢实际上还是议和的心思,但是如此拖延下来,只会使山东局势也跟着彻底糜烂。即使有心议和,也要有议和的资本,哪里能一战不打、一战不胜,就跟敌人议和的?
真是一群庙堂朽木!
朝中群臣如此不堪,又判断岳冷秋只是投机取巧的政客,林缚的心已经是冷到极点,毕恭毕敬的坐在那里,也如一段朽木。
这会儿,帐营有传令兵进来禀事,鲁王府派人过来请岳冷秋、陆敬严等人到提督府衙门议事。
王藩不得干涉地方军政事务,但是山东郡司里没有级别比岳冷秋更高的官员,将鲁王抬出来,是表示对岳冷秋这个客将的尊重。再说鲁王乃当今圣上的远堂兄弟,抬出鲁王来,也能在道义上约束一下客兵,不过议事还是要去提督府,主要人员还是山东郡司的官员们。
此外,山东郡司也知道林缚进城来,来人也请林缚一道去提督府衙门议事。
林缚官职不高,但毕竟是江东勤王师在济南府的代表,麾下又实际掌握三千余兵马,是有资格参加这种级别的会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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