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第二天送钱的人没来,却来了几个官府的衙役,说是俺们兄弟盗窃里长家的财物,人证俱在,将俺们押去见官,反给俺们兄弟扣了个罪名把我们押入大牢。俺们拿出欠条申辩,谁知那上头写的根本就不是他欠了俺们多少工钱,而是反说俺们偷了他好些银钱,当时那中人是被他买通的,也帮着里长一起骗俺们,害俺们兄弟被关进大牢,吃了两年多的牢饭,吃了好多苦。打那以后,他就再不肯轻信那些官老爷和有钱人的鬼话,觉得他们没一个是好人。”
采薇点了点头,“张小弟,快请起来!我先前见你行事有些偏激,便知多半是有些缘故的,只是这世上之事并不是非黑即白,虽说现下一多半当官的都不是好官,大多有钱的财主也都是为富不仁,可若以此而认定天下凡是做官有钱的都不是好人,也未免太过武断。”
“再黑暗的世道,也依旧有些不肯同流合污的好官,也还有一些富人并不是靠盘剥他人致富,且会捐出大笔善款来做善事,不能一概而论。如今时候已经不早,虽说夜路难行,但是这里这么多人要吃饭,要买的米面肯定不少,白日里去恐有些惹眼,倒是在夜里想法子买来更稳妥些。”
张进忠点点头:“俺也是这样想的,便是恩人不说,俺也正打算安排几个人去,这里的男女老少实在是都饿得狠了,都盼着能早些吃到东西。”
他兄弟二人便挑了几个青壮汉子,由张定忠领着同仇五一道赶了马车下山去买米面。
张进忠将周管家的小主人,病中的“黄公子”背在背上,领着一众男女老少,朝左走到一处背风的山坳里。他们这些人在外流落多日,三三两两地聚到山壁或是树下,驾轻就熟地将几根棍棒往地下一插,再拿出些篷布被褥之类的,往上一搭,便凑成个简易的小窝棚,能让他们躲在里头,依偎在一起取暖。
采薇可不觉得这样简易的窝棚能挡住多少夜里的寒风,自已倒还罢了,可秦斐如今正在病中是万不能再受了寒气的。她正想着怎生才能让秦斐这一晚睡得暖和些,张进忠已脸上带笑地过来说是给他和黄公子找了一处好地方。
“刘大叔他们几个在那边山底下现了一个山洞,住到那里头总比这些破布搭的窝棚要更暖和些。你们想来都是没吃过苦、受过冻的,先生如今是俺们的救命恩人,黄公子更是能让俺们再多吃上几天饱饭的要紧人物,可不能让你们也跟着俺们一样挨冷受冻的。俺这就带你们过去,只可惜那山洞小了点,不能再多住几个人。”
采薇急忙谢过了他,让他将秦斐背到那处小山洞里,张进忠又寻了几块篷布替她将洞口挡起来,夜里多少能挡住些吹进来的冷风。
片刻后,张进忠又进来给她送了一大捆枯枝柴草和一罐水,帮她生起了一堆火,才告辞而去。
采薇将水罐架在火上,等煮开了,倒了一碗在碗里,用汤匙搅得凉了些,试过了水温,方才舀了一勺送到秦斐唇边,轻声道:“公子,喝些热水吧!”
秦斐仍是双眼紧闭,嘴唇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由着采薇将一碗热水都喂给他喝了。
采薇又从罐子里倒了一碗水出来,正想解一解自己口中的干渴,就听靠在洞壁上的那位病人开始叫唤起饿来了。
采薇叹了一口气,放下水碗,从袖子里摸出两个面饼来,撕成小块泡在热水里,待泡得极软了,才喂给秦斐吃。
这是先前她偷偷藏在身上的晚饭,本打算和秦斐一人一个,可谁知喂他吃完了一个面饼,他还扯着自己的衣袖不放,轻声喃喃着“还要……”。
采薇只得把自己那一份也泡好了喂给他吃,见他吃完了还嫌不够,还在念叨着“还要”,气得捏着他脸骂道:“喂,你是饭桶吗?病成这样,醒都醒不过来,怎么还这么能吃,我自己饿着肚子,把晚饭全给了你吃,你还嫌不够?反正我是再没吃的了,你就饿着去吧,再怎么叫唤也没用!”
她又想起这厮素日欺负她的种种可恶之处来,便趁他此时病得人事不知,捏完了他左边脸蛋,又捏他右边脸蛋,捏了三四次才觉得出了积在心底许久的那一口闷气。摸了摸自己空空如也的肚子,想要喝些热水来勉强充饥吧,又怕水喝得多了,出去如厕不大方便,只得喝了几口,倒头睡下,盼着仇五能早些带了吃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