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斐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奇怪道:“婶婶怎么这么激动?当年那些玩笑话,不过是侄儿随口说说讨表姐高兴罢了,怎么婶婶当时竟信以为真了呢?当年婶婶还在家中做姑娘时,我们这些表哥表弟个个都将婶婶奉为仙子一般,哪个不曾对婶婶说些此类献殷勤讨喜的话,难道婶婶个个都当真不成?”
孙雪媚摇头叫道:“不,你和他们不一样,你当时明明是认真的,你那个时候便是为了我去死也是眼都不会眨一下的,你明明待我是真心的!”
过了这么多年再重提旧事这个女人竟会如此激动,倒让秦斐始料未及,他却不知,虽说当年孙雪媚有意接近他不过是奉了孙太后之命为了坑他,但却对秦斐对她那种深深的迷恋极为得意。虽然自她十四岁起,但凡见过她的男子无一不为她的美貌而倾倒,但是能待她如此炽烈而毫无保留的却是只有一个秦斐。
可是当年秦斐待她的情意便是再炽热如火也并不能真正地打动她,因为她的心里眼里只看得到皇宫里的锦绣荣华,再见不到其他。
然而当她在宫里住了一年又一年,她却渐渐怀想起她的斐弟来,尤其是在麟德帝得了不举的隐疾之后,她越怀念起当年那个爱她爱得犹如一团烈火般的少年来。
她的皇帝夫君已再不能同她做夫妻之事,她寄予了一切希望的儿子又是个傻子,她在人前仍是笑得志得意满、倾倒众生,但是当她独自一人待在她华丽无比的宫室里时,内心的寂寞恐慌却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当年那个少年对她炽热如火的爱竟成了她这些年唯一觉得能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何况那个少年当时曾说过他会永远爱着她,永远……
所以她虽答应了安成绪所请,前来试探秦斐,可是在内心深处她更想确认的却是,无论她怎么对他,无论时光已过去了多久,甚至他已经娶了王妃,他仍同他当年说过的一样深爱着她,他仍是那个跟在她身后满眼炽热地看着她的“斐弟”,而她也依然是他心中那个独一无二的“媚姐姐”,无人可以取代,永永远远地刻在他的心上。
可是她刚刚竟然听到了什么,她的“斐弟”竟然说他从不曾对她动过真心?这怎么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她双手扯着秦斐的袖子,紧盯着秦斐的双眼,反复地道:“我不相信,你在说谎,我是你此生第一个爱上的女子,你怎么可能不是真心?你在骗我对不对,你一定是在骗我!”
秦斐一脸厌恶地看着她的手,猛地把袖子从她手中抽出来,冷笑道:“婶婶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晒昏了头不成,怎么竟说些胡话?您要说侄儿是在骗您,倒也未尝不可,我们男子素日的习性,婶婶又不是不知道?这男人家嘴里哪有几句实诚话?为博美人一笑,什么胡说八道的甜言蜜语我们说不出来,只可笑女人家往往竟还当了真!”
那一刹那间,孙雪媚好似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似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艳丽的眉眼皱成一团,然而当她再睁开眼,看到秦斐身后树丛中隐约露出的那一抹淡蓝色时,她立时便又回复成人前那个宠冠六宫、艳绝天下、傲视众女的皇贵妃娘娘。
一丝诡异的笑容重又出现在她的唇边,她刻意重又放软了声音,拖长了音调腻腻地道:“我的好侄儿!婶婶我这才知道,原来你们男人都惯会用一张嘴去哄女人,从来没有半点真心!难道你对你那王妃那般紧张在意也是假的,私底下说的无数甜言蜜语也统统都是哄她开心的谎话不成?”
秦斐懒洋洋地道:“我不待周氏好些,又怎么能消了圣上的心结,让婶婶能多少自在些呢?”
他这话说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呛得孙雪媚一时说不出话来。
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英俊挺拔的男子已经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还隐隐有着几分稚气的青葱少年。当年那个少年对她的每一句话都奉若圣旨,从不曾对自己有半分隐瞒。
可是如今,自己这样追问于他,他却滑得跟个泥鳅一样,绕了半天,半点也不肯将他心里的真实心思透露给自己知道,难道自己曾经牢牢掌控他的那种魔力真的已在他身上失效了不曾?
秦斐此时已没半分心情跟她在这里虚与委蛇,连告辞的话也懒得多说一句,挥袖便走,可他刚一转身,方迈出一步,突然身形一僵,因为在他身后十余步远的一株桃树下,一个身着淡雅蓝衫的女子正悄然立在树下,一双澄若秋水的眸子正定定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