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押请放心,有某家在这纲财物就出不了事!”李宝沉声道。周平点了点头:“薛家老四正好想要回家省亲,我就让他同你一起回去,也好有个照应。你再挑二十个信得过的军汉,应该就没问题了!”
看着李宝离去的背影,周平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在他看来,童贯大军过了江,方腊就是秋后的蚱蚂蹦跶不了几天了。童贯虽然在后世的史书里给批得体无完肤,但好歹也和西夏打了十几年的仗,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路,打不过契丹人、女真人,打打连皮甲都没几副的食菜贼还是没有问题的。自己这种上面没人罩着的杂牌军,一开始就被丢在秀州当弃子,走狗屎运立了大功,接下来捡便宜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自己,估计是被放在一边摇旗呐喊的份。不过这也挺好,自己反正也不想拿那些可怜人的血涂红自己的官袍了。问题是接下来的北伐燕云,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的话,宋军在那场战役里被辽军打的屁滚尿流,丢尽了颜面。那时候自己要是摊上王子武这种一心拜吕祖,虚心纳谏的上司倒也还罢了,要是摊上个刚愎自用的大头巾,那恐怕就要成为白沟两岸的数万尸体中的一具了。
“是去还是不去呢?”周平自言自语道,他让李宝将钱送回去倒不是像说的那样怕宣抚司的大头巾勒索,而是为了给自己找条后路,这两年他亲身体会了宋军那种架床叠梁的指挥体系。在这种指挥体系下,任凭你有天大本事,也使不出来,跟着这种上司去和契丹人打仗,还真是不情愿。
“监押!”一个声音打断了周平的思绪,他抬头一看,只见罗舍儿站在自己面前,脸色微微涨红:“方腊将杭州城中馆舍烧了,渡江往东走了。”
“什么?”周平一愣:“当真!”
“当真!”罗舍儿道:“是几个李旭的同乡说的,他们听说监押将俘虏的摩尼教徒尽数释放。又看到方腊没有前景。便跑到咱们这边来的。据他们说,自从方七肥逃回杭州后,士气低落,逃走的人越来越多。又听说官军已经过了松岭关。前锋离杭州不过一日的路程了。方腊只得带了中军和辎重从柳浦渡江了。临走前烧了衙门和馆舍!”
“速速派人仔细打探,确认清楚后再报回来!”周平厉声道。
“喏!”
看着罗舍儿的背影,周平搓了搓冰凉的手。回到书房内,磨墨在信纸上写了两行,旋即将其揉成一团,低声叹道:“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最幸福呀!”
宣和三年二月,杭州柳浦。
对于童贯来说,宣和三年的二月是一个美妙的日子,虽然江南的正月还寒风刺骨,但此时的童贯却全然没将其当回事,接近耳顺之年的他骑在马上,策马扬鞭,指挥者大军渡过钱塘江追击方腊,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一般。一想起数日前接到的圣人的御笔,童贯的嘴角就禁不住上翘起来。
“腊贼起事,东南板荡。卿领兵南下,不过数旬,贼人远遁。非卿之力,寡人何得安枕?望卿保重身体,燕云之事,须离不得!”
“这可是圣人的亲笔书信,已然将燕云大事托付于咱家,这是何当的荣宠呀!”此时童贯的心中已经被幸福充满了,作为一个阉人,他自然不可能如士大夫那般治国安平,但能够得到天子如此的信重,又有几个士大夫能够得到?更不要说被天子托付了恢复燕云的重任,那可是本朝二祖都未能完成的伟业,若是能在自己手上做成。百年之后,在青史上也是要重重写上一笔。
“相公!”一个声音将童贯从踌躇满志的遐想中惊醒了过来,他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摆出平日里那副智珠在握的重臣模样,沉声道:“有什么事?”
“济州兵马监押周平求见,说有要事禀告!”
“哦?就是那个守秀州的?”童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对于真正有能力又“懂事”的人,他还是不吝于表现一下谦和下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