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只强大的力量,他们的钱缗米饼供给则由士绅商贾负担,有事登陴守御,无事团练习艺,三千员不饷之兵定可护卫城池周全。
同时他建议,即日起,在邳州城开始戒严,闭门清道,严查奸细,任何擅自通行者、动摇军心者、散布谣言者,杀!
又令富户不能出城逃亡,否则抄没其家产财帛,供应社兵。
苏成性许可,其实建社兵,何尝不是每个知县、知州的渴望,只是一般境内乡绅商贾势力大,阳奉阴违,没有非凡威望者难以实施。
但天杀星杨河就不同了,此人好杀,不分青红皂白,寻常士绅商贾见他,如老鼠见了猫,有他出面,再好不过。
果然杨大人出面组建社兵的消息传出,士绅商贾一片赞扬景从之声,他们踊跃出钱,百姓踊跃出力,再有联防巡捕为骨干,邳州城建立社兵之事极为顺利。
杨河也未放过邳州卫的漕运旗军,他们虽战斗力不行,但也有近千人数,也将他们编入城守的力量中。
对此,邳州卫指挥使孔传游向杨河亲切表示,誓与社兵兄弟一起,与邳州城共存亡。
他的小女儿孔德仪与杨大人视若亲弟的书童杨大臣定了亲,二者隐隐有亲家之意,这几个月来,孔传游一直在着力亲近杨河。
如此,邳州城的守卫兵力就多了四千人,加上戒严令颁布,不再流言纷纷,人心更定。
当然,对邳州可能的战事防守,杨河大人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
闰十一月二十七日,州衙二堂,会文馆内。
“下官以为,不能干守城池,当御敌于国门之外!”
会文馆内,杨河与知州苏成性、同知张奎祥、判官宋治圆、吏目陈泰安等人相坐。
屛风上挂着地图,杨河指着地图道:“年中时,下官建禹王山诸寨,扼守匪贼南下之路。倘若鞑虏真的南下,便可与当时断贼寇南下之路一样,在此将鞑子挡住,免得进入州境,生灵涂炭!”
众人沉默,知州苏成性道:“杨大人认为,丑虏真的会南下?”
杨河道:“很难说,有难民言,鞑虏占临清后,兵分五路,一路更南下兖州。倘若如此,他们顺着官道,可能还会攻占邹县,滕县,峄县等地。邳州就在峄县边上,很难说鞑虏占峄县后,会顺势进入邳州地界!”
众人神情凝重,杨河继续道:“所以下官认为,在禹王山寨与运河寨设防,挡住鞑虏兵锋,免得地方遭受荼毒。邳州乃漕运之地,河网密布,往昔通行都是行船,现在虽是封冻结冰,然水流不一,冰层有厚有薄,扼守要道后,鞑虏还能一路踏冰过来不成?”
苏成性等人仍是沉默,杨河说的道理他们也明白,邳州虽是漕运重地,但不是交通要地,通京大道走的是宿迁、郯城线,往日驿站也是坐船,现在河水结冰了,更无路可走。
鞑子可能南下,唯一道路就是走河堤,还走得艰难,杨河扼守禹王山寨与运河寨,确实可将鞑子挡在城池之外,只是……
同知张奎祥与吏目陈泰安都呆坐着,他们对军事了解不多,没什么言权,判官宋治圆犹豫半响,则是道:“兵凶战危,下官认为,还是依城墙而守吧?”
“那城外的百姓怎么办?”杨河看了他一眼,“倘若只守邳州城池,不说各村各寨生灵涂炭,便是鞑虏长驱直入,进到城下,城外关厢都要毁于一旦!就算守住城池,四郊一片废墟,州衙有这个财力安置百姓么?”
宋治圆不语,苏成性皱着眉头,杨河瞟了他们一眼,他明白他们的心思,只要邳州城守住,他们管城外的百姓去死,只是这话不好说出口罢了。
而杨河也有自己的打算,依历史,清兵攻打邳州城的可能性不大,就算有小股的清兵哨骑,禹王山寨也足以挡住。特别这边到处河网湖泊,没有南北交通陆路官道,冬天各河还结了冰。
这冰层与水的盐度及凝结核含量有关,各地冰层厚薄不一,说清兵在某地渡过冰河可以,一直踏冰南下,那是在找死。所以对邳州城的安全,杨河是很放心的。
就算有个万一,他在禹王山寨与运河寨布置兵力,介时阻挡救援也容易。他要的是一个借口,一个野外乱跑的借口,此次作战他有自己的打算,他的大部分兵力不可能放在邳州城。
会文馆内一片难堪的沉默,良久苏成性道:“杨大人有把握在野外挡住鞑虏吗?”
他揉着自己额头,只觉头痛欲裂,清军可能南下邳州的阴影笼罩心头,让他内心沉甸甸的。
这不比流寇,这是凶名赫赫的鞑子,从边镇破口后,一直南下攻掠数千里,再一次打到山东,多少雄伟巨城,精兵强将不可挡。还不是第一次了,崇祯十二年时,清军就入济南,一省之城都被攻破,德王朱由枢、奉国将军朱恩赏等被俘。
所以杨河说要在野外阻挡清兵,年轻人勇气可嘉,但苏知州这心中,七上八下,丝毫把握也没有。
杨河道:“下官只能说,尽力而为!”
他看众人神情,安慰道:“其实老父母大可不必忧心,我邳州城有四千社兵旗军,防守力量充足,下官亦有数千兵马!反观鞑子,听说只一路南下兖州,又要分兵劫掠,就算他们入邳州,至多千余人,我众敌寡。就算丑虏凶悍,见势不妙,下官跑回城还是可以的。但能否在野外拒敌,为了邳州城的百姓,下官总要试试。”
苏成性叹息一声,杨河说的都是大义,他也不好阻挡,而且他说的有道理,清兵就算南下邳州,人数也不会多,不试试,怎么知挡得住挡不住?特别在杨河几次大败流寇,年轻气盛的情况下。
苏知州心中也有侥幸,希望杨河能在野外挡住,否则清兵打到城下,就算守住城池,关厢四郊一片废土,他苏成性事后也要焦头烂额。
他叹息说道:“就依杨大人方略,倘若事不可为,应及早回师,以州城百姓安危为上!”
杨河郑重应了,张奎祥、陈泰安仍不语,唯有宋治圆道:“下官还是那句话,兵凶战危,特别野外凶险,杨大人最好依城墙而守。”
杨河长笑起身:“生死有命,怕有什么用?兵凶战危、野外凶险,若怕,引颈受戮好了。”
他对苏成性作了一个揖:“下官这就去布置了。”
他扬长而去,望着杨河背影,众人都有些出神。
看杨河洒脱的样子,一时间知州苏成性竟有些羡慕,或许,自己真的老了。
……
说服了苏成性,杨河知道自己离出的时间不远了。
此时他早准备完毕,特别进入闰月后,他趁各地结冰,让辎重队勘修了从运河镇到钟吾寨的小道,在可以走人的冰河上铺设茅草与木板,几个军寨还运送了充足的粮草器械,最后余下的,只是将领人员的安排。
除此倒还有一事,历史上一笔带过,但其实也很重要的史事。
那就是历史上的崇祯十五年十二月,小袁营的袁时中扬言相救鲁王,率兵东进凤皖至睢宁的事。
这当然是借口,小袁营活跃于豫东南、皖北一带,他们要去山东救鲁王,直接渡黄河就是,甚至从徐州走都非常近,绕个大圈子跑睢宁、宿迁作甚?所以打清兵救鲁王是假,率兵东进抢掠是真。
也因此到睢宁时,驻守宿迁县城的护漕防河参将古道行、总兵戴国柱战死凌城庙。
杨河很关注此事,他就要迎战清兵了,当然不希望后院着火。
好在哨探得知,凤阳府一带没有动静,未见袁时中兵马有东来迹象。
或许是睢宁几场大战,李过,张献忠等人大败消息传到袁时中耳中,东进有拦路虎,他就取消了绕个大圈子,跑到睢宁、宿迁一片“相救鲁王”的动作。
这让杨河放心不小,当然他不会掉以轻心,除了睢宁有社兵,他在新安庄会留有兵马,此时黄河封冻,过河支援也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