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进石倒是小小的吃了一惊,这少年书生真有些本领,不由的回了句:“你怎知道?”话一出口,便知道这话说的极白,算命的怎么会肯说这砸饭碗的玄机呢?
这书生果然迟疑了一下,却又恢复了笑容道:“小哥是外乡人,怎会单身一人轻易的出手去和这些地头蛇赌呢?这是其一,小哥方才从那桌前出来,既无赢了的得意,又无输了的沮丧,多半是未赌了,这是其二,小哥若是赢了,这些人多半是要纠缠,不让小哥轻易离开,眼见却未有人和小哥说上半句话;若是输了,小哥定是不舍,定会在那里逗留一二,看上半天,小哥却没有这样,出来便到了小可摊前,这是其三。”
方进石一呆,这书生说的倒是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转而一想却又道:“你这是推断,算不得算命看相。”
这书生重又拿起扇子,故作潇洒的扇了几下,方才道:“总是在下说对了。”
方进石也不想耍赖,便道:“也罢,我便算上一卦,先生看我前途如何?如今该当到何处去才好?”
少年书生也不问他八字姓名等,低了身子道:“足下前途茫茫,近年难成大事,该当何处么……”他话语一顿,方接道:“自是君从江南来,便归江南去了。”
方进石有些讶然,心中有些佩服和崇拜这书生了,道:“你怎知我从江南来?”这书生淡然道:“只因在下也是江南人氏,面相和小哥有些相近。”方进石有些恍然,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只是他从九百年后而来,难道还和九百年前的江南人士的特征相似?
他却看不出他和这书生长的有那些相似的地方,看方进石有些震住了,这书生笑呵呵和冲他唱了个诺道:“在下姓史名浩,草字直翁,明州鄞县人氏……”他这结交的话尚未说完,却半空中飞过来一只酒坛,直直的丢在他面前的摊板之上,立时摔个稀烂,坛中残酒崩出,溅湿了他胸前一片衣服,那羽毛扇也湿了半副,再也潇洒不起来了。
这书生史浩跳了起来,大怒道:“那个混帐……”他这混帐两个字说过,却再也说不下去了。方进石也看到那个泼皮韩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这只酒坛依稀记得正是这泼皮韩差人买的,想是喝干了顺手后抛,正砸到这里,泼皮韩向地上吐了口水骂道:“直娘的晦气。”说着在右手在左手上打了一下。…,
这便是输光了的赌徒的离场标准动作,此时他也看到了那摊板上的酒坛碎片,和那胸前湿了一片向他怒目的书生史浩,他却全不在意,反而向史浩的摊前走了过来。
泼皮韩大拉拉的在这算命摊前坐了下来,伸手将摊板上那些碎片拨到地上,看着史浩道:“这摊子不是陈瞎子的么?怎么换了主人了?”
泼皮韩一过来,方进石便赶紧站了起来掩了口鼻躲的远远的,那史浩也是掩了鼻子,皱眉想说些什么,却又怕了这泼皮,有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这人不仅是个兵,还是个泼皮无赖,史浩遇到这种人,最是头痛。
所以这史浩尽管心中恼怒,却也不敢得罪了这泼皮韩,只好小声答道:“陈公家中来了客人,在下暂代他半日。”
泼皮韩斜眼望了他一眼道:“你是何人?”史浩道:“在下从江南寻亲而来,暂住陈公邻所。”
泼皮韩点了头道:“原来你却住在黄花观中。”这陈瞎子住的只有和城外的黄花道观相邻,是以韩泼皮一猜便中。
史浩唯唯诺诺,只盼这泼皮赶紧走了,这泼皮却没了想要起身的意思,他招招手让史浩坐下道:“你既暂代陈瞎子,想是有些本领的,要不这绥德城中百姓的钱不是让尔骗了去?你且算算,本校尉今日为何如此霉运?”
方进石一听,这泼皮好没道理,却又说话这般冠冕堂皇的,仿佛代这城中百姓出头一样,史浩却定了定神道:“那烦请将军测个字吧。”
泼皮韩四下望了望,指着面前的酒渍道:“你便测这个酒字。”
史浩微微一笑,心中便有计较,对那泼皮道:“请问此时何时辰了?”泼皮韩望望天色,道:“便是酉时了吧?”这酉时便是下午五点到七点了。
史浩点头道:“正是,将军测了这酒字,酒字左边是个水,如今又正当酉时,大水浇了右边的酉,对将军不利,将军本来今日吉星高照,鸿运当头,可是在这酉时饮酒,便只有水了,将军怎会不输钱?”
这字测的有些牵强,不过也当说的过去,方进石却是暗自佩服这史浩的应变,泼皮韩却是一拍大腿骂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五爷刚开始赢的几手,自喝了酒后,便一输到底,原来酉时不能喝酒的。”
【巩梅春批注曰】“瓷锤”这一陕西特有的陕骂,宋时便有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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