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高滔滔就已经起身忙碌了,实际上她是两个时辰前才睡的。
即便是躺在了榻上,又哪里能睡得踏实?
她知道,这是在透支身体,透支生命,可是她依旧得坚持。
汴京城里的情况很糟糕,三十七位亲信突然死亡,直接降低了办事效率和处境。
大部分的官员已经消极怠工,不见踪影了,显然都是在观望。不,到了这个时候应该说是等待,等着抱秦王的大腿。
城中已经人心惶惶了,高滔滔通过已经所剩不多的耳目了解的很清楚,汴京还能坚持到几时,她不知道,也不敢想。
有一天是一天吧,反正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也许等待会有转机。
比如契丹突然南下到了黄河边,抑或赵昭突然死了,或者是他主动或者被迫俯称臣……
高滔滔坚守着最后的希望,她很忙。儿子死了,需要筹办丧礼,如今想要出城已经很难,大宋神宗皇帝只能先入殓,祭拜梓宫。至于大宋七月而葬的习俗怕是来不及了,这个时候想要派人去永安修陵墓,根本没有可能。
死人的事情可以不着急,但活人的事情必须要上心,国不可一日无君。儿子死了,遗诏是让六皇子赵煦继位的,那么就该扶持孙子上位。
高滔滔这两天最忙碌的就是筹备登基大典,只要坐上龙椅,孙子就是名符其实的大宋皇帝,君臣名分就定下来了。
哪怕……哪怕有朝一日赵昭率领大军入城,他也是乱臣贼子。无论如何,自己的孙子都会在史书上留下记载。赵昭以爷爷的辈分夺取孙子的皇位,他的恶行会彪炳史册,哪怕他能左右史官的记录,却不能掩盖所有的蛛丝马迹,更堵不住全天下悠悠之口。
也许……也许这也算是一种胜利吧!
皇宫中的礼仪都已经在筹备了,内侍与宫女们倒还尽心,只是礼部的官员……
高滔滔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礼部和鸿胪寺这两个与礼仪相关的衙门,已经彻底瘫痪了。
礼部尚书张宗益与崇义公柴咏早就不见人影了,像他们这样,与赵昭关系密切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也罢,高滔滔已经不在乎他们了。
唯独担心的是今日登基大典,来的人太少,场面会太过冷清,过于尴尬。
“去,让狄咏挨家挨户去传懿旨,但凡是在京的五品以上官员,都必须出席登基大殿。”高滔滔很无奈,甚至不得已动用武力手段,来维持最起码的体面。
“是!”内侍领命而去,可不一会又匆匆回来,一片跑一边呼喊。兴许是太着急的缘故,一时间结结巴巴,反而说不清楚。
高滔滔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生何事?慢慢说!”
“太后……秦……秦王……大军已经进城了!”
内侍的话俨然有石破天惊的效果,顿时引起轩然大波,高滔滔更是在一瞬间有些愣神,心里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惊讶。这一刻,她甚至连惊恐都忘记了,她说不出清楚自己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一瞬间,整个人似乎傻掉了,片刻的错愕之后,高滔滔沉声道:“快去找郭逵和狄咏……”
“太后,不必找了,没用了……”内侍哭泣道:“听说狄将军和郭将军都投降秦王了,就是他们放西军入城的。”
真的吗?
郭逵不可靠不奇怪,高滔滔在就提防他了,但是狄咏……他竟然也这般忘恩负义?
高滔滔有心难以置信,可若是狄咏不动,郭逵敢轻易这么做吗?莫非……
抱着最后一丝侥幸,高滔滔立即派出心腹侍卫前去探查,得到的结果如出一辙。
狄咏真的反了!
为什么?高滔滔喃喃自语,她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众叛亲离。
没有谩骂,没有怨怼,说什么都无用了,高滔滔颓废到了极点,一瞬间似乎苍老了几十岁。
她现在最大的遗憾就是孙子尚未登基,不行……必须做最后的努力。
“去庆寿宫,把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请来!”高滔滔冷冷下达了一道懿旨,“请”字的音咬的格外重,侍卫听的明白,具体该怎么执行。
高滔滔坐在大殿前默默地等待着,此刻她已经顾不得许多了,反正秦王已经进城。也就没有什么礼貌和顾虑可言了,甚至连心中对姨母的最后一丝感情也消失殆尽了。事已至此,她打算做一个六亲不认的女人。
可是,结果让她再一次失望了。内侍回来禀报,庆寿宫里已经没有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的身影,甚至连苗太妃也失踪了。
半个时辰前,垂拱殿原来的内侍小海前去假传向皇后懿旨,带走了三位贵人,然后就消失了。
高滔滔彻底无语了,原来自己的身边就有人家安插的耳目,时至今日自己都不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