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仕信不着痕迹地看她,生怕教她看出个一二来。他知她是个极其聪慧的姑娘,有些事情一旦过了线想退回去便没那么容易了。
每当看她看得有些久时,他必垂喝茶,之后再重新抬。
她说的话多了,他便适时地递上一杯茶。
她回以一笑时,他只觉身心疲倦皆消。
这一年来,他相当努力地扮演知音的角色。江满说他太过温吞,其实想想也未必,她心不在,他再强势也不过是令她为难。
他走遍大江南北,偶尔夜深人静时会在想,他到底是哪里输给了穆阳侯。
可惜不曾想出个所以然来,只知舍不得让她为难。
“……什么时候回绥州?”
上官仕信回神,说:“明日便要启程,青州那边还有一桩生意没谈成。以前一心扑在核雕上,不知父亲艰辛,如今接手了方知家大业大,操持艰难。”
阿殷问:“东家可有好些了?”
上官仕信神色寡淡,道:“还是那样。”一顿,又笑道:“多日未见,你的核雕技艺想必更上一层楼了。我现在不能雕核,看着知音一日比一日进步,心里也极其欣慰。”
听得此言,阿殷当即把随身携带的核雕都拿了出来。
“子烨瞧瞧。”
上官仕信眼睛骤亮。
阿殷见状,索性将所有核雕都送给了上官仕信。上官仕信也不客气,直接收下,放入袖袋时,动作分外轻柔。江满见了,微不可见地摇。
此时,外头有嘈杂声响起,紧接着又迅速安静,颇有几分之前上官仕信送珊瑚核雕的架势。
阿殷含笑看上官仕信,说:“莫非子烨还给我留了个惊喜?”
话音落时,雅间外有人轻轻地敲了敲门,随后进来的人是范好核。范好核看了眼上官仕信,阿殷道:“无妨,有话直说。”
上官仕信闻言,眉头舒展得极是顺畅。
范好核道:“穆阳候来了。”
听到“穆阳侯”三字,阿殷猛地站起,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后方轻咳一声,道:“他来做什么?”心底惊讶之余,到底还是有几分小欣喜。
范好核说:“方才上了二楼,进了陈国公的雅间。”
阿殷又轻咳一声,略一颔,说:“想来是有家事吧,让人在外面候着,好生招待。”说着,又重新坐下,伸手执起茶杯,浅尝两口后,心中依然恢复平静,又含了笑,说:“方才我与子烨说到哪儿了?”
上官仕信正要开口,外头又响起嘈杂声。
范好核说道:“大姑娘,有人送礼过来了。”
“送礼?”
上官仕信道:“何不出去看看?”他起了身,又说:“我倒是好奇得很,今日还有谁送的礼能跟我这个知音相比。”
两人一道走出雅间。
清辉楼有三层,每一层都能见底楼,两人便站在栏杆旁。只见一楼又有若干人抬着两个厚重的黄梨木箱,箱盖一开,竟又是巨型核雕,数量是两个,乃看门的狮子。
为之人,阿殷认得,是孙家十郎。
两个威风凛凛的巨型核雕狮子登时引来众人瞩目和惊叹,把先前上官仕信的风头都掩盖过去了。上官仕信不动声色地望了眼二楼虚掩的门扉,道:“绥州的孙十郎也来了,倒是有心,狮子核雕少见,不若一道去看看?”
阿殷颔。
两人一道下楼。
上官家乃核雕世家,这一点是皇帝亲口承认的,在场的诸位核雕技者无不知道上官少东家的名头。如今一见少东家下来,便有人问上官仕信这巨型狮子核雕如何。
上官仕信侃侃而谈,还时不时捎上阿殷。
两人本就是高山流水,谈及核雕时滔滔不绝,你一言我一语极其心有灵犀,听得在座的核雕技者,甚至不是核雕技者的客官都津津有味。
毕竟俊男美女,场景委实养眼。
更不提两人都是令人如沐春风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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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国公夸道:“殷氏这个年纪能有这番见解,看来少不得上官仕信的功劳。”
穆阳侯面无表情。
陈国公是个核雕迷,此刻哪里还有心思注意穆阳候的情绪,已是伫立在栏杆旁仔细聆听,听到精彩处,又是把上官仕信与殷氏好一顿夸。
言深看着自家侯爷越来越黑的脸,没眼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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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外一个雅间里。
月茗县主不屑了哼几声,自顾自地喝茶,说:“殷氏就是个狐媚子,瞧瞧她勾搭了多少郎君,背地里还不知倚仗着永平里的哪一位贵人呢。连本县主都查不出来,说不定是勾上了平兴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