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顶多是半真半假,不能全信,也不能全不信。”
在体制里混了这么久,陈明远知道很多时候,举报信往往也是攻击敌手的利剑:“而且这很可能是故意想给我们释放烟雾弹,以便把真正的走私头目隐藏起来。”
陈明远说得如此直接,由此可见,陈大秘书其实还没有彻底做秘书的觉悟。
经验资深的秘书,必定会想方设法的提升自己在领导心目中的地位,却很讲究技巧,大多会先察颜观色,结合对领导脾气、行事风格和言辞方式的了解,在适当的时机,提出自己的观点,并且始终迎合领导的胃口,在潜移默化间,影响到领导的决策。
闻言,宁立忠就失笑道:“明远,你和汪磊不一样,汪磊是不会这么回答问题的。”
陈明远轻笑道:“所以我暂时还不能算是一个合格的秘书。”
宁立忠摇摇头,淡淡道:“我并没有说你是个不合格的秘书,只是说你和汪磊的行事风格不一样。你怎么能确定,我更喜欢哪种风格?实话跟你说,秘书要适应领导,这没错,但有些时候,领导其实也会去适应秘书,一天到晚呆在一起,彼此完全不受影响,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一个好秘书,对于领导而言,也是至关重要的。许多领导犯错误,就是因为没选对好的秘书。”
陈明远莞尔道:“还好我不是奸臣。”
宁立忠哼了一声,道:“那很难说,现在你就试图影响我的决策。万一你的意见是错误的,那你就是奸臣,你以为,历史上的那些奸妄谗臣都是天性如此的么?他们自己,总以为自己是忠君爱民的。”
宁立忠能够说出这番话,足以证明,在他心中,已经完全认同了陈明远。
到了一定地位的领导干部,在公众场合,一言一行都有讲究,以免授人把柄。
正如所谓的高处不胜寒,换言之,领导干部所受到的规则约束,远远超过普通干部和群众,生活难免会被乏味和压力包围,领导干部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在某个方面受压过重,必然要在另一个方面释放出来。
故而身边的工作人员就成了最佳的倾诉对象,一些在公众场合,甚至在家里都不好讲的话,对着秘书却能畅所欲言。
正因为这样,嚣张跋扈的秘书在全国数不胜数,往往领导一出事,他的秘书乃至司机,头一个就跑不掉,到底是领导害了秘书,还是秘书害了领导,实在是难以断言。
“谢谢书记的提醒。”
陈明远由衷地说道。
能够得到一省之首如此的倾心信任,绝对是一种异数。
宁立忠蹙眉想了想,叮嘱道:“这封举报信你交给常书欣,让他查查是谁放进来的。”
陈明远点头应是,却知道宁立忠压根没指望能借此挖出多少线索,无非是想借机看看常书欣的表态。
别看常书欣成天一张弥勒佛笑脸,心思却机灵滑溜得很,虽然他已经有了投效宁立忠的意图,但如果不能考验出他的忠诚度,万一关键时刻掉链子,那就有的麻烦了。
而这封举报信,恰好是一块不错的敲门砖,一来看看常书欣的反应,再则也顺便探探甬城官场和走私团伙的关联。
“那么,如果真查出向怀章和柳志达有问题,我们是该动用省城的人手,还是甬城本地?”
陈明远看似是多此一问,宁立忠却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毕竟从目前的蛛丝马迹看来,这走私团伙的利益网络很广泛,直接动用甬城的力量,怕是容易打草惊蛇。
从省城调人手,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这等于将消息在省委里公开,别忘了,向怀章还是季明堂的心腹,自己公然查他的心腹,等于扫他的威信,他岂能坐视不理?
如果能立刻查出问题,还好说,但如果查不出,后果不消多说,肯定是将双方的矛盾公开化,最后不闹个你死我活是不会有结局的!
“这个我先考虑下,你先想办法接近柳志达,等有消息了,我们再做下一步考虑。”
见宁立忠一时还下不了决心,陈明远就告辞退了出去,筹划计策准备以柳志达为突破口调查案件,正寻思着该以什么方式套取线索,手机忽然响起,看到来电显示人赫然是柳婷,不由笑了出来。
看来大鱼要自己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