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甫伸了个懒腰,脸上带笑,缓缓在院子里踱步。
“父亲”女儿李腾空恰好经过,见他在此,不禁一怔,行礼道:“阿耶如此早啊?”
“俗务繁冗,无人可以替我分忧啊。不过这么早倒不是为此……前些时日,你不是送了本书在我案头么,那本《孙真人养生秘法》,可不就是说,生命在于运动?”
所谓的《孙真人养生秘法》,自然是叶畅炮制出来的东西,算是迎合现在士大夫们的口胃而著。不过里面有些简单的人体健康知识,特别是对于血液循环、微生物与“毒菌”的内容,激起不少人的兴趣。
听得父亲这样说,李腾空脸色微红。
“空娘啊,你这么早,莫非是准备去哪儿?”李林甫见着李腾空又是一副道姑打扮,笑着问道。
他是在明知故问,李腾空垂首不语。
“听闻香雪海前些时日闭门歇业,今天又重新开张?”李林甫慢条斯理地道:“莫非女儿你又要去饮茶?”
“是……香雪海的茶艺,女儿若学会了,回来煎茶与阿耶吃。”
“只是去学茶艺?”
李腾空情知瞒不过父亲,心一横:“阿耶,有人砸了香雪海第一次,便会去砸第二次……女儿在那边,托阿耶的福,那些人多少得有些顾忌。”
李林甫捋须微笑,所谓女生外向,便是如此啊。
在吉温密报李腾空与叶畅交往之后,李林甫便察问过此事,虽然李腾空不承认,可李林甫眼光毒辣,自是知道,女儿即使不是爱慕叶畅,至少也是为之动心了。
对此,李林甫乐见其成。
此前李腾空一心向道,便让李林甫有些担忧,他名义上的子女有百人之多,但是真正与发妻所生者,李腾空最小,故此也最得他疼爱,他还是希望这个女儿能够嫁人生子,夫贵妇荣。
待发觉李腾空似乎对叶畅有心之后,李林甫在最初的惊讶之余,也不由得赞叹自己女儿的眼光:叶畅看来是个闯祸不断的家伙,但只要略有助力,此人在二三十年后的大唐时局中,便会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别的不说,至少此人赚钱的本领,就绝不会让自己妻儿受了委曲。
“空娘,你今日去,多看,少说,勿出头。”
“阿耶”
“叶十一这个人,可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你可知道,他上回到我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李腾空顿时脸色又红了起来,上次李林甫让她躲在里屋相婿,原本她是拗不过只能依父言,但发觉所相者竟然是叶畅时,当时她的心情,竟然是惊喜。
这让她看到了自己的本心。
“上回是我召他来,他这个人,性子执拗……总之,你今日不到万不得以,不可出面,只须去看看他的手段就成了。”
李林甫说完之后,回头一顾:“李肥。”
“老奴在。”
“陪空娘一起去,守着空娘,莫要出什么差池。”
“是”
李肥乃是李林甫身边的老管家,在家中的地位甚是超然,虽然平时不显山露水,可是李腾空明白,这也是看着她莫让她关心而乱。
与此同时,叶畅领着一队人出了门。
自从香雪海被砸之后,他便搬到别处去住,此时带着一队人赶往香雪海。他神情平静,不过他身边的善直却是一脸的怒气。
“那日被群贼秃骗走,险些误了十一郎之事,今日定要好生教训丨这些狗东西”他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道:“南八,过会儿莫要与洒家抢”
“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南霁云笑了笑。
对方若是今日再来,必然有人专门对付善直与南霁云,他们二人或许就会被牵制住。
“能如洒家何?”善直倒是自信满满。
他们对话之中,一行人渐渐离香雪海近了。
如同他们一般,正在往香雪海赶的,至少有三四支队伍——香雪海的重新开张,虽然不曾大张旗鼓,可是在各方人物的关注之下,还是在长安城中掀起了小小的波澜。自然,此时谁都不知晓,这场小小的波澜,实际上却是一场让整个大唐中枢政局发生惊天巨变的风暴的序曲罢了。
早上辰时三刻,各处城门都已经大开,叶畅进入了香雪海。香雪海的门板被打开,露出里面的装饰,与被砸之前相比,别无二样。
辰时三刻,第一批客人登门,他们安安静静地坐在底层的大堂,没有要茶水,只是坐在那里。
巳时正,一小队人护拥着几位女郎,登上了楼上的雅间,仍然是香楼。
巳时一刻,卢杞有些犹豫地来到了香雪海大门前,他准备踏进大门,但在那一瞬间,他改变了主意,转身走向正在跳胡旋舞的罗勇。
巳时二刻,大队人从四面八方向着香雪海聚集。
看起来,香雪海成了风暴之眼,那些正经来喝茶者,见到情形不妙,开始纷纷结账走人。
几乎与此同时,启夏门大街上,一小队人悄然行走在街上,他们衣饰普通,但坐于其中间者,若是有人认出来,定然会大吃一惊。
李亨
大唐帝国的太子,未来的天子,本应居于东宫之中的李亨,在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西市香雪海前时,悄然离开东宫,来到了位于崇义坊的韦坚宅邸。
他没有走朝南的正门进入韦坚宅,而是到了朝东的侧门前,有人上前扣动门环,那侧门顿时打开,在李亨进入之后,门立刻关得紧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