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坚、王忠嗣、皇甫惟明……这些人都是太子手中之人啊哦,还有张培,他明里与太子保持距离,实际上暗中与太子身边的内监相勾结,太子不好与我父亲说的话,都是由他转达的”
叶畅猛然又想起,在灞桥送行之时,李霄曾经说过“待太子”什么的,但被李适之及时喝止了。他提起此事,问道:“当时你想说什么?”
李霄脸色变了变,有些迟疑起来。
叶畅叹了口气:“你莫非以为我是在替自己问话?我可是在替你问若不知道那边究竟是什么打算,我又如何判断刺客是谁派出来的?”
“我……我想说待太子得承大宝,你们……通通要死……”李霄声音低了下来。
“哦?太子有什么计划不曾?”
李霄又犹豫了会儿,然后小声道:“原先是有一个的,皇甫惟明与王忠嗣掌兵权,家父、韦坚为相,只要除去李林甫,便……便请圣人为上皇。”
他说出这个计划,叶畅长长吁了口气。
李隆基
叶畅几乎可以肯定,这个计划,并没有完全瞒过李隆基,至少,李隆基凭借多年政治斗争养成的敏锐性,察觉了这个计划可能存在。
于是李隆基便利用李林甫,李林甫再利用叶畅、卢杞,将韦坚、皇甫惟明、王忠嗣等一网打尽。这些人都是太子李亨势力中坚,他们被解决掉,也就意味着李亨失去了威胁到李隆基的能力。
至于李隆基为何不于脆将李亨解废掉……或许是因为他年纪老了,没有当初的魄力了,也或许是三庶人案让他有了一丝后悔之心,因此下手没有那么狠了。
原本叶畅以为所谓的太子一党只是李林甫臆猜中存在的东西,现在从李霄口中得到了这个小集团确实存在,而且有过活动。这么看来,他一直以为棋盘外下棋的人是李隆基、李林甫,其实是错的,真正下棋的人,乃是李隆基与李亨这对父子,就是李林甫,也只是一枚棋子,只不过这枚棋子,也在想着如何摆脱棋手。
这便是政治。
“这么说来,刺杀你而试图嫁祸于我之人,倒真有可能是他们派来的了……张培有不小嫌疑。”叶畅沉吟了许久,然后笑了起来:“若是我留你一条性命……你是否愿意听我之令?”
“愿,愿生我者父母,活我者叶公,若能得活命,我愿意为叶公效力
旁边的卞平轻轻啧了一声,不愧是宰相公子、朝廷高官,奉承起人来果然是职业级别,自己算是好这一手的,可也只敢称叶畅为主公,而不敢称为“叶公”。才二十出头,便被人称为“叶公”……
就在叶畅审讯李霄之时,上阳宫中已经乱得不成样子。
一个个太监、宫女都是胆战心惊,几个管事的太监、女官,完全没有往日里的跋扈,都是面如土色。
“还没有寻着么?”一个女官问道。
“没有,御沟里、池塘里,到处都寻遍了……娘娘真的、真的……”
“这可如何是好,才来两日,就闹出这样一遭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否则该如何向圣人交待?我们在这上阳宫中,已经不是幸之人,若是圣人再怪罪,除了一死,你我还能如何自处?”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中,始终得不出一个结论。争了好一会儿,众人累了,开始又一轮的沉默。
这时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军士闯了进来,他神情有些不自然,身上还水淋淋的:“在通往谷水的御沟水门铁栏那儿,发现了这个”
他手中抓着一条丝绦,却是从梅妃身上挂下来的。卞平当时弄出的通道较小,又在水中,梅妃屏息钻出去的时候,将身上的丝绦扯了下来
“这是不是娘娘身上的东西?”众人目光全都投向跪在一旁的一个宫娥。
这是梅妃的随身宫娥雪枝,她既是贴身服侍梅妃,自是认识梅妃身边的东西。她仔细分辨了会儿,然后大哭道:“是娘娘的娘娘在哪儿?”
那军士略一犹豫,又说道:“铁栏最下,发现了一个不大的出口。”
“什么”
原本还坐着的太监、女官顿时齐齐站了起来,一个个脸色大变。
“你是说,那出口一人可以钻得出去?”一个太监尖锐地问道。
那军士看了看雪枝:“只要不太胖,便可钻过去……”
“娘娘难道……”众人面色都是大变,莫非梅妃逃出去了?
梅妃被打入冷宫,名义上乃是上阳宫之主,但他们这些宫女太监还负有监视之责,若是让梅妃逃脱出去落入民间,他们这些人,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那封奏折呢?”良久之后,有人道。
“正是,娘娘给圣人的遗折,雪枝,你将其拿出来”
“我们如何能看娘娘的奏折?”雪枝颤声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要命的话,就把遗折交出来”一个太监走过去,凶狠地喝斥。
他们已经称那奏折为“遗折”,而且没有人提出异议,便是这些内官、女官达成了某种默契。
雪枝哪里抗得过他们,只能交出奏折,这其实是一封信,乃是在梅妃榻上找到的,也不知是梅妃何时所书。信并未密封,一个太监将之拆了,众人不管识字不识字便都凑上来看。
却是一封遗书,只说自己获罪于天,不能再见圣人,心中悲苦,无意残生,唯有自尽。遗书末了,还请李隆基念在数载恩情的份上,将她的随侍宫女放出宫去,许配良家子弟。
得了这封信,众人算是松了口气。
“娘娘性子刚烈”有人呜咽着道。
“是极,圣人必然为之伤心……不过咱们上阳宫年久失修,连水门铁栏都锈烂坏了,也须向圣人请罪。”
那个来报的兵士脸色有些异样,刚想说铁栏不大象是锈烂,却更象是有人锯开,但才一开口,便是十余双狠辣的眼睛瞪着他。
他也唯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