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庆宫要热闹了
高力士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如此幸灾乐祸,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要看这场热闹了。
每一次大唐中枢的血雨腥风,都意味着巨大的利益重新分配,而作为墙头草的高力士,虽然每次都吃不到大头,却总少不得一些油水。
“相公有命,岂敢不从?”高力士当下应道。
“岫儿,遣人去召叶十一郎来,让他去兴庆宫前,老夫要带他去见圣人,辽东情形究竟如何,须得他当面向圣人报告清楚。”李林甫又对李岫吩咐道。
高力士险些没有咧开嘴,原本有李林甫与杨慎矜,宫中就会十分热闹,现在又弄个叶畅,那可就加倍热闹了。李林甫与杨慎矜,李林甫与叶畅,叶畅与杨慎矜——这三人的关系,错综复杂,没准能唱一台大戏出来。
反正高力士是一个看热闹的,无论谁在这场大戏中胜出,都少不得他一份好处,故此他不怕事情大。
“既是如此,就劳烦了。”他对李岫笑嘻嘻地道。
对着李林甫他施礼,对李岫就不必,李岫反倒要向他施大礼。
他们行得不快,不过高力士怕李隆基等得急,先遣了一个小太监回宫。他果然了解李隆基,这个时候李隆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虽然没有乱发脾气,却连催促了几回。
待听得那小太监说,李林甫随后便要来谢恩,杨慎矜顿时傻了眼。
“他……你亲眼见了李相公?”顾不得君前失仪,杨慎矜抢着问道。
“这个,奴婢确实见到李相公,精神还不错,不象是刚刚重病的模样。”那小太监小心翼翼地说。
高力士派他来此,一是禀报李隆基,另一个用意,也是让杨慎矜有所准备。高力士是墙头草,两边下注,李林甫与杨慎矜都明白其意,却也都需要他这个墙头草。杨慎矜听完之后,呆了半晌,脸色变得寡白。
如果李林甫真的没有什么问题,那自己在李府看到的一切……岂不是都是他演出的一场戏?
一想到那有可能是李林甫演的戏,杨慎矜心里就充满了恐惧,越是细想,他就越是坐立难安,李林甫来此见到他时,还不知道会如何发作
对于李林甫的恐惧,可以说是根深蒂固,哪怕杨慎矜已经生出取而代之之心,却也不敢正面同李林甫对抗。此时发觉自己有可能到这个地步后,他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如何应对,而是如何逃避。
咳了一声之后,他向李隆基施礼,然后绞尽脑汁,编了一个理由:“李相公既是无恙,那是最好……臣尚有公务要处置,先请告退”
“不忙,且待李卿来后再走。”李隆基淡淡地道。
若李林甫无恙,那么就用不着那么快换宰相,自己也就可以继续在宫中逍遥,但为何会有李林甫重病的传闻,而且这传闻又是怎么传到自己耳朵里的,这件事情还须好好探寻。
抽身不得的杨慎矜额头开始冒汗,此前的大臣仪范,如今已经失了大半,相反,战战兢兢的模样,倒象是个初见公婆的小媳妇儿。李隆基看了他一眼,暗暗摇头,连与李林甫分庭抗礼的气势都没有,怎么能取代李林甫?
等了一会儿,便见高力士来禀报:“李林甫、叶畅已经在宫外候旨。”
“传……高将军,派个人去传就行,你别去,你且说说,李相公是不是真的无恙。”
杨慎矜顿时带着希翼看向高力士,心里也暗暗懊恼,自己怎么就被小太监的一句话给吓住了,险些在君前失仪
高力士道:“奴婢见了李相公,他精神头确实不是太好,有些倦意,不过身体似无大碍。”
一句似无大碍,令杨慎矜的心顿时凉了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眼前发花,腿脚也有些软,耳边是嗡嗡的声响。待他定过神来,便见叶畅掺着李林甫走入园内,行动的速度不算快,不过李林甫走得还算稳当。
“李卿来了……免礼,免礼”
李隆基免了李林甫的礼,但李林甫还是一揖,他揖得很稳,动作也很于净,若不是额头汗水多了些,脸色难看了些,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两样。杨慎矜吸着冷气,想到自己看到的李林甫,还在榻上一动不动奄奄一息,而且现在的李林甫,则并未显出多少病色,他心里的恐惧开始变成绝望。
“朕今日听人说,爱卿近来身体不适,看卿脸色,似乎也确有些不对。国事倚重爱卿,还请爱卿善自珍重……要不爱卿休息一段时间,你看如何?”
李隆基看似问候的话语却让李林甫心咯登一跳,他若不强撑起来,只怕今日是让他休息,明日就是罢相,后日就要流放了。他笑着又一揖:“谢过圣人关爱,臣虽年迈,比不得圣人龙马精神,但身体尚健,今日面色不好,却是有原因的。”
“哦,为何如此?”
“请圣人恕臣有失大臣仪体之罪……臣今日常服外出,去球市里看了一场球赛,人多拥挤,颇有些疲累,故此面色不好……臣去看球赛,高将军亦在场
“哦……就是东市的那赵子龙大战关云长?”李隆基笑着问道。
他虽在深宫,却不是完全不知外边之事,特别是这种热闹嬉游,更是关注于心。李林甫赧然道:“圣人在宫中也知此事……是了,圣人一向与民同乐,故此方能致天下太平,知道此事,倒不足为奇臣也是好奇,究竟赵子龙与关云长孰胜孰负,便偷空去看了这一场球。”
“所谓劳逸结合,卿公务繁忙,也当偶尔休息一番啊。朕在宫中,也养了一支球队,几时拉出去,与坊市中的球队较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