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也甭管是生意场上还是江湖场面,最根本讲究的就是个一力降十会!
当年口外恰克图城里有一位外路茶商要抖场面摆威风,雇了镖局子里小一百号达官爷、押着挑夫抬着的一百万两白银在街面上走了一通,就琢磨着靠这场面显摆自己财雄势大,也好独霸了那年恰克图城里贩茶的市面!
可才等这位爷抖完了这威风,恰克图城里徽商商业协会中出来一位管事的,三天内请遍了恰克图城中大小镖局的达官爷、打行中的刀客、脚力行里的骆驼客,明马四敞地从城外边朝着恰克图成立徽商商业协会运银子。身子两边挂着银兜子的骆驼队打从早晨太阳刚露脸,只走到月挂中天,这才算是暂且歇了下来。
就这样的场面连走三天,那年恰克图城里的茶行价钱自然是徽商商业协会开口做主。而原来那拿着一百万两银子就想嘬场面、拿大头的主儿,也就只能灰溜溜的卷了包袱回了老家!
而菊社做的南北杂货买卖,也差不离就是这路数!
开张三天,买俩大子儿的大青盐。送五个大子儿的冰糖。扯二尺红头绳,送一副插耳朵旁边的粉红绢花。这要是能秤上半斤迪化葡萄干,那甭说旁的——站门口小伙计手里头提着的那一斤核桃酥就是您的,走的时候可千万甭忘了!
等着开张三天的热闹劲头过了,菊社里边还有旁的招儿——不论什么南北杂货,都要比旁的老字号便宜三成!有些个压根就是针尖利的小玩意,干脆就是贴本卖,要不就都成了买其他物件的添头!
就这么赔本赚吆喝的做买卖,比价的就是看谁财雄势大、能把同行挤兑垮了!也就小半年的功夫,四九城里面原本做些南北杂货买卖的老字号,全都叫菊社给挤兑得倒了秧子——哪怕是积年老字号、库里头也存着有不晒压铺面的银子,可怎么着也比不过人家拿着一国之力来收拾个小本买卖不是?
把买卖做成了四九城里独一份,生意场面也是越来越大,渐渐开始在人前露脸的左之助胜政自然也就有了身份面子。再加上左之助胜政在场面上走着的时候,从来都不吝手面宽窄,自然是在四九城里厮混得人人喜欢。有时候在场面上见着了那些四九城里倒了秧子的贝子、贝勒,清水衙门里的官员、清客,人家还得先上赶着给左之助胜政打千请安,顺带着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左爷!
可虽说在人面前过得风光八面,只要一回到了菊社后面那间小屋子里,方才还在人面前彬彬有礼、应对自如的左之助胜政立马就能耷拉下脸来。
才刚在四九城里站住脚,菊机关里面发过来的命令就是一道接着一道!
小到迎送一些个不能问身份姓名的人进出四九城,大到趁着跟四九城里民国政府的官儿觥筹交错时刺探些要紧的情报,这些事情一股脑的都塞到了左之助胜政的手里。
可着菊社里面现在待着的人马数算,连充门迎的小伙计在内,一共也就二十来号人马。哪怕是把一个人劈成了八块,估摸着也支应不来菊机关里那些纷至沓来的指令。
无可奈何之下,左之助胜政也就只能临时抓丁,把一些个能遮掩隐瞒的、不那么拿捏节骨眼的活儿,转手塞到了些临时搜罗来的人物手中。
但俗话说得好,一行有一行的学问,一行也有一行的讲究。那些个临时搜罗来的城狐社鼠们虽说在当着左之助胜政的时候能把胸脯子拍得发紫,可一转眼的功夫,保不齐就得在啥地方出些大大小小的漏子!
就像是前些日子,为了筹措菊机关情报活动的经费,左之助胜政接收了一批刚刚从东北日本垦荒团发过来的白面儿,交给了那些城狐社鼠在四九城里发卖。
可就一个没留神,那些个想发财都想疯了的城狐社鼠,就有胆子在那精炼出来的白面儿里面掺和东西,借着这手段朝着自己腰包里捞好处。
有那讲究些的,说不得还去那些个四九城中的西药房买点旁的便宜药片碾成粉末掺和进去。有那整个不讲究的,刷墙的大白灰也是一捧一捧的朝白面儿里面拌合。
就这么捯饬了才一个来月的功夫,四九城里抽白面活活抽死的人就足有好几百号,已然是叫街面上巡警局的那些个地里鬼们闻出来不对劲的味儿!
没奈何之下,左之助胜政也只能花钱消灾,给北京警察局里能说上话、办成事的几位爷们一人送了十根大黄鱼、再安顿着给他们在八大胡同里找了些姑娘、相姑好生伺候着,这才勉强算是把这事儿给抹平了下去。
这边才刚刚安顿好,那边菊机关就安排过来个在四九城里厮混了多少年的德国人,看人的时候鼻孔都翘得朝着天花板,抬手扔过来个装着几个玻璃瓶的医药箱——照着菊机关里送来的指示,这是一次与德国情报机构的合作,通过自然环境下的实验来判定某种病毒的生存能力和传播能力!
照着那看人时候鼻孔朝天的德国人说的,这些个玻璃瓶子里装着的玩意是刚刚培养出来的一种病毒,毒性极高、但在自然环境下的传播能力与生存能力却还有待检测。如果不慎染上了这种病毒,那除了德国人造出来的一种疫苗之外,恐怕全天下的人都只能眼睁睁朝着人活活病死!
说完这些话,那德国人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朝着左之助胜政扔下来二十来瓶针药——掐着菊社里边的人头算计出来的数目,一点多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