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就在谁都没留神的时候,悄没声地洒在了四九城中,飘飘洒洒的让四九城在一夜间变得银装素裹。
也甭管贫富,更不提贵贱,但凡是个孩子,见着了每年第一场雪下来,心里头也都是高兴的。
忙乎着穿上厚实保暖的衣裳,脑袋上再扣一顶新的旧的帽子,一帮孩子也就都撒着欢冲进了雪地里。不过是一半会儿的功夫,各样的雪人也就堆起来了。旁边绕着一群孩子捏雪球、打雪仗,尖叫嬉笑声顿时把四九城衬得热闹非凡!
而在火正门里,那些个小徒弟们照着往日里的路数扎完了小功架,再上俩坐馆师傅那儿背过了些浅显的驯兽歌诀,顿时便蹦着高的窜到了宽敞的二进院子里,叫嚷嬉笑着堆起了雪人。
就几天前,火正门里因为相有豹重伤不起,闹得是一片愁云惨雾,都甭管大人孝,走道儿的时候脚底下都提着一股劲,生怕闹出来的动静太大惊扰了相有豹养病,心里头更是沉甸甸的像是压了块大石头,着实叫人喘气都不利索。
可自打那天一堆坐馆师傅都涌到了相有豹屋里,再连着夏侯瑛荷急三火四地打发了几个伶俐的小徒弟上瑛荷苑里再取了些打针的家什回来,相有豹的身子骨也就一天天的见好。到了第七天头上,已然能让九猴儿搀着下地走上几步。虽说脚底下还是跟踩了棉花似的一阵阵发软,可总算脸上也有了些血色。说话时的中气也一天天足了起来!
而瞧着相有豹身子骨一天天的见好,火正门里上到掌门纳九爷。下到几位坐馆师傅,脸上也全都有了些笑模样,也就更不提那些心里头压根都不懂藏事儿的小徒弟了。
搁在往年间,这些个住在破庙里栖身的小徒弟一见着下雪,那差不离就得是准备着看这年冬天又有几个熬不过前的小兄弟。可现如今已然能吃饱穿暖,身上还能学一门本事,这还不麻溜儿的尝尝往年间咋也不敢撒开了玩的堆雪人、打雪仗,好好舒展开憋闷了这么久的心窍?
眼瞅着身边那些小兄弟们撒欢蹦高地堆雪人、打雪仗。九猴儿倒是没参与其中,反倒是在背完了火正门里驯兽的歌诀之后,立马就钻进了伙房里,不大会儿功夫,却又鬼鬼祟祟地溜进了相有豹住着的屋子里。
这才一晚上没见,相有豹的气色又好看了许多。毕竟是练家子的身子骨,再加上年轻力壮、血气足底子好。相有豹这时候已然能吃点带油腥的吃食,再也不必拿着那掺和着红糖的米汤吊命。
才见着九猴儿钻进自己屋子,半躺在炕上的相有豹顿时眼睛一亮,抬手朝着九猴儿叫道:“我的九猴儿爷,我要的那玩意你给我弄来没有?”
扭头撩开门帘朝外看了一眼,九猴儿这才伸手从怀里摸出来个小小的油纸包:“可算是得着了!昨儿晚上悄没声从后角门溜达出去一趟。掐着点儿抢在砂锅居关门封火的档口给您买回来的片肘子x来的时候见着天上掉冰沙子,也就知道肯定要下雪,整好把这片肘子搁在墙头上冻了一夜!方才才在伙房里给您烤热乎了,这还流油呢.倍儿香!”
眉花眼笑地接过了九猴儿递过来的油纸包,相有豹一边撕扯着那油纸包。一边高兴地朝着九猴儿笑道:“早想着这一口了!就这些天,每天都是红糖米汤的吊命。见点儿油花的也就是小酱萝卜里头滴几滴香油,嘴里头都淡出来鸟了”
都还没等相有豹刚捏在手里的片肘子塞进嘴里,门帘轻挑处,纳兰已然端着个花瓷大碗走进了屋子,伸着根葱白般的手指头指向了相有豹,口中也是娇声喝道:“我看你敢吃?!”
胳膊一僵,相有豹硬着脖子把眼珠子转向了站在门口的纳兰,满脸都是孝儿偷吃时被大人当场抓住的尴尬与窘迫。
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相有豹半躺着的炕边,纳兰一把夺过了相有豹手里拿着的片肘子,连着手里那只花瓷大碗放到了小炕桌上,回手便拎住了九猴儿的耳朵:“你倒是真不懂事还是装不懂事?!这身子骨才刚见好,你就跟着他欺哄、瞎胡闹的?!没听你瑛荷姐姐说的——你相师哥这半个月都只能稍许见点油花儿,绝不能吃大荤腥!”
被纳兰拎着耳朵拧了大半圈,九猴儿的一只耳朵顿时变得通红,嘴里却是一迭声地叫嚷求饶:“师姐,我不敢了师姐.您松手.哎呀耳朵要叫您拧下来了.”
趁着纳兰教训九猴儿的档口,相有豹闪电般地伸手捏过了两块片肘子,犹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地囫囵吞了下去,这才赶紧重新半躺到了炕上,摆出了一副失望加可怜的模样。
抬手把不断叫喊讨饶的九猴儿搡出了屋子,纳兰扭头看了看半躺在炕上的相有豹,气哼哼地朝着相有豹低声叫道:“还有你!刚好点又能耐上了不是?还片肘子?你怎么不叫九猴儿给你上全聚德弄只烤鸭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