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胯下骑着的那些战马,可都是在四九城外专门用来养马的庄园里仔细调教过的,正经算是能冲锋陷阵的玩意。可就算是骑着这样的好马一路狂奔下来,身后的追兵却依旧是稳稳当当地缀了上来。听着那不徐不疾的细碎马蹄声,恐怕身后的追兵始终都还节省着马力,随时预备着最后时刻的冲刺追杀?
眼看着自己抓住了南部式手枪的巴掌已经哆嗦得不成个样子。山本涩索性用牙齿撕扯着拽下了略有些碍事的手套,再狠狠地一口咬到了自己的巴掌上!
钻心的剧痛,顿时让原本因为恐惧而颤抖着的巴掌暂时回复了稳定。但与此同时,山本涩的心头却又隐约冒出了另外一个念头
难道,真的要豁出自己的性命去阻击身后追来的那两个令人恐惧的对手么?
即使是有心算无心,即使是手中有一支已然上膛的手枪,可一旦失手。那鬼魅般出没的对手,会不会在一瞬间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再用他们那压根都看不明白是什么玩意的兵器,在自己的猴头或是心口开上个透明的窟窿?!
如果不能成功的阻击,甚至还因此丢掉了性命,那么与犬死(注1)又有什么区别?!
远远看着那两匹慢悠悠顺着大路走过来的矮马。山本涩手中的枪口指着那两匹矮马上佝偻着腰身坐着的人影,却是迟迟不敢扣动扳机!
就这样让他们过去吧
即使是最终联络点遭受到了毁灭的命运,在左之助胜政面前,作为豁出去性命阻击了敌人的勇者,即使得不到夸奖与奖赏,至少也不会承担那嗅带来严厉惩罚的罪名?
眼瞅着越走越近的两匹矮马,山本涩犹豫再三。终于用力闭上了眼睛,耷拉着脑袋蹲在了矮树丛中
似乎是要刻意折磨山本涩那已经快要绷断的神经一般,那两匹缓慢前行的矮马马蹄声节奏却是越来越缓慢,最后索性在离山本涩藏身位置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微微睁开了眼睛,还没等山本涩接着雪地上那细微的反光看清楚那两匹矮马的情形,身后已经传来了个懒洋洋的声音:“相好的可别动,哪怕您手里头抓着的是硬火家什,可也没我手里头的这家什快!”
也不等骤然僵直了身体的山本涩再有其他的动作。一双戴着厚实手套的巴掌已然从山本涩身侧伸了出来,毫不客气地拿走了山本涩抓在手中的南部式手枪,捎带着的还把那把山本涩放在身边的骑兵战刀抓了起来。
嘿嘿轻笑着,那懒洋洋的声音再次从山本涩身后响了起来:“还以为您是一多胆儿肥的主儿,单枪匹马的居然还敢想着拦路打我们黑枪?可没想到您也是一秧子把式——瞧着出苗,可就是不打粮食!都到了眼面前这地步了,我瞧您也都甭硬挺着了。麻溜儿撂吧——你们的暗窑在哪儿?”
暗哑着喉咙,山本涩重重地摇了摇头:“我不会”
话没说完,那把片刻前还属于山本涩的骑兵战刀已经呼啸着贴着山本涩扣在脑袋上的帽子削了过去,轻轻巧巧地将山本涩戴在头上的棉帽削去了薄薄的一层。
看着吓得直缩脖子的山本涩。站在山本涩身后的相有豹微微叹息着将冰冷的蛇牙锥收进了自己袖子里:“我说这位爷,但凡您真要是一硬骨头汉子,方才您就该朝着我们那两匹马搂火了!可瞧着您这闭眼咬牙的做派,您可还真是怕了我们哥俩,躲这儿悄悄犯了怂?我说这位爷,既然您都怂过了一回,那接茬再怂一次,也都不是什么难事了!麻溜儿撂了实话,我们哥俩也就真不难为您。可您要是还想硬扛着”
像是得到了相有豹的暗示,悄无声息摸到了山本涩身边的韩良品挥动着刚刚到手的骑兵战刀,再次贴着山本涩脑袋上扣着的帽子削了过去!
看着被刀锋削飞的棉花在寒风中四散飘飞,山本涩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我们的联络点就在三十里外!从岔路口拐进去五里地,一处烧锅就是”
ps:注释1:日本所谓的武士道中,很有些叫人啼笑皆非的地方。哪怕是送命也都还有个别扭讲究——在乱军之中被人拍了黑砖,没人能为自己证明战死的经过而扬名立万,就被称为犬死,意为像是狗一般毫无意义的死去!
有些武士认为如果无法证明自己的军功并以此获得恩赏的话,那么为主君舍命就是“犬死”。他们说:“唯一人攻入敌阵,无证人而死,乃徒劳无益,可谓犬死。”——摘自《源平盛衰记》
“显武勇,重在知场所。于无人见处,拼命讨死乃犬死。若有人见,则应争先于万人以示武勇。虽讨死,可谓扬武名于子孙。”——摘自《北条五代记》
也就是说,日本武士崇尚的献身与武勇精神的本意,在于换取主君的恩赏与扬名天下,压根也不是日本人吹嘘的所谓英勇无畏、不惧生死。
换另外一句话来说,那就是
死也要装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