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都还没等相有豹把心头怒火发作出来,打从火正门堂口的大门里边,却传来了胡千里那带着几分冷硬的话音:“麻爷。五十根小黄鱼的价儿太大了,我火正门堂口里一半会儿的还真给您凑不出来!要不然.......您瞅瞅这物件行么?”
伴随着胡千里的话音,一块用细布包裹着的、足有核桃大小的玩意猛地飞进了麻痦子坐着的车厢里,无巧不巧地落到了麻痦子的怀里。
就像是耗子见了油饼一般,麻痦子手脚飞快地三两下揭开了包裹在那物件上的细布,只朝着那硬邦邦、核桃大小的物件瞧了一眼,顿时便吊着嗓门叫道:“这玩意......怕是也值不了五十根小黄鱼吧?我说这位爷,您可是得再给我这儿添点儿?”
冷着一张面孔,胡千里慢悠悠地走到了骡车跟前,迎着坐在骡车车厢中的麻痦子低声冷喝道:“麻爷,我给您这物件能值多少钱,估摸着您心里该是有数儿?有句老话叫见好就收,眼下我火正门里能掏出来的家底儿,可都在您手里头了!您要是再跟这儿拿乔........麻爷您也是经过见过场面的人物,该是用不着我把话说到头儿?!”
忙不迭地把细布重新包裹到了那硬邦邦、核桃大小的物件上,麻痦子毫不客气地朝着愣在了车厢旁的相有豹叫道:“这还愣着干嘛?招呼着你家麻爷下车呀?!”
尽管全然不明就里,可相有豹手上倒是没有丝毫的迟疑,一把搭起了将脏兮兮的身子凑过来的麻痦子,抱着麻痦子径直进了二进院子中安置九猴儿的屋子里。
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九猴儿躺着的炕头上,麻痦子只朝着九猴儿那露在了被窝外边的手背瞧了一眼,顿时便翻楞着白眼叫道:“这伤没治。虽说是已然有人想辙把毒性顶在了伤口左近,一时半刻的不会叫毒气攻心,可最多撑过去二七一十四天,这人还得是毒发身亡的下场!这还得说是您诸位运气好——这下毒的人物该是刚把个活物爪子、獠牙上的毒物配上,怕毒性太猛了把那活物也给毒死,这毒性还不算是太凶!我说诸位,这些天儿也都甭四处花钱寻人想着给伤者救命了。这毒除了本主儿说不准有解药之外,神仙也来了也都没辙!”
虽说压根都没了精神头,可躺在炕上的九猴儿却是把麻痦子一番话全都听到了耳朵里。眼瞅着站在炕边的相有豹等人面露忧色,九猴儿反倒是强撑着朝相有豹笑道:“师哥,您这是打哪儿踅摸来一位能人?怎么这一身上下的味儿,都能赶上王致和臭豆腐那百年卤水的意思了?劳驾师哥您赶紧的把这位能人请出去吧?这味儿可太大了.......”
明知九猴儿是在强颜欢笑般地替大家伙宽心。相有豹脸上却也只是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抬手便将麻痦子再次搭了起来:“得嘞,知道九猴儿爷您不好这一口,我这就把他给搭出去.......”
大步走到了安置九猴儿的那间屋子外边,相有豹脸上顿时没了丝毫的笑模样,阴沉着脸朝躺在自己怀里的麻痦子低喝道:“麻爷,您这可也太不讲究了?!当着病人的面儿就说生道死.......您横是当真觉着自个儿活够了?!”
毫不迟疑地一点头。麻痦子依旧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您还真说着了!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我麻痦子见天儿活得这么生不如死......倒是早盼着能有善心人帮我麻痦子一把,早早叫我麻痦子转世投胎了去!要不然......您受累辛苦一回?”
话音落处,胡千里已然倒背着双手从九猴儿屋里走了出来,冷着嗓门朝麻痦子喝道:“麻爷,今儿辛苦了您一回,该给您的物件您也都收了,一会儿再把您送回您那住处。咱们这就算是两不相欠!日后四九城中,最好咱们就是永不再见!我这儿捎带手的再跟您提一句——您揣在怀里的那物件是个摆设,您方才是看走眼了!”
猛地瞪圆了眼睛,麻痦子很是慌乱地从自己怀里摸出了那用细布包裹着的玩意,三两下便将那细布撕扯开来,举着那足有核桃大小的一块猫眼石叫道:“这.......你可甭想着蒙我!我麻痦子当年也是在四九城里大户人家行走过的人物,这么大的猫眼石.......”
冷笑一声。胡千里抬手指了指麻痦子紧紧攥在手里头的那块猫眼石说道:“我火正门不过是个伺候玩意换饭吃的小堂口,哪儿就能存得住这万金难求的物件?这东西不过就是西洋人拿玻璃做出来的孩子玩意,只是瞧着像是真的罢了,麻爷您就拿着玩吧!有豹。送客!”
瞠目结舌地看着手中那块猫眼石,麻痦子顿时扯开嗓门叫嚷起来:“嘿.......你们这他妈可是......这他妈可是臭讹不是?这火正门是黑店呐?欺负个没了双腿的主儿,你们倒是也忍心不是?我可跟你们说,这事儿没完........”
双臂猛一较劲,相有豹拿捏着麻痦子胳膊上的筋脉,止住了麻痦子的挣扎弹动,大步朝着火正门堂口大门走去,口中屋子冷冷喝道:“麻爷,方才我师叔可跟您说明白了——见好就收!您要是真这么不知好歹.......明儿四九城街面上有一个算一个,说不准可就全都知道您那破屋子里藏着十根小黄鱼了?”
只一听相有豹话音里的意思,方才还扯着嗓门叫嚷不休的麻痦子,顿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