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十多分钟，电话终于响了起来，萧云鹏却迟疑了。

萧云鹏不肯重用唐旭宸，不是怀疑唐旭宸的能力，也不是怀疑唐旭宸的忠诚，而是与政治家的本能有关。在萧云鹏眼里，唐旭宸代表的是薛震远。倚重唐旭宸，也就等于倚重薛震远。

住进元首府一年多，萧云鹏的最大感受就是，薛震远的影响无处不在。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因为薛震远秉承勤俭节约的传统，个人作风清廉，所以萧云鹏在住进元首府之后，只能保持这种传统。一年多来，元首府的花园里，种的还是那些野外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

做为一名政治家，萧云鹏显然不想活在薛震远的阴影里面。

他不但不看重唐旭宸，也不太重视像田皓桐这种在薛震远时代成长起来的才干，更加倚重像李莉莉这种，一直跟随他的人员。

为此，萧云鹏更看重李莉莉的建议与意见，包括软禁唐旭宸，以及在唐旭宸从日本特勤人员手中逃脱之后发布通缉令。让李莉莉接管国土安全局，也与此有关，即调动国土安全局的力量追捕唐旭宸。

看着电话机，萧云鹏知道，只要拿起话筒，就等于承认之前做错了。

元首，能够犯错吗？

没错，元首也是人，而人无完人，再完美的人都会犯错，薛震远也不例外。可是现在是非常时期！

把手伸到电话机上面，萧云鹏咬了咬牙，迟疑了两秒钟，摁下了终止通话键。

此时，天津通往青岛的高速公路上。

看到唐旭宸守起手机，同车的欧阳凤鸣与杨诗琪都是一愣。

“怎么了？”欧阳凤鸣问了一句。

“元首没有接电话。”

“再打回去。”杨诗琪立即说了一句。

唐旭宸苦笑了起来，说道：“不是自然挂断，是元首没有接电话。”

“什么？”

“显然，元首不想跟我通电话。”

“邓局长之前不是说……”

“那就是元首临时改变了主意。”欧阳凤鸣回头看了眼坐在后面的杨诗琪，让她不要再说了。

唐旭宸暗自叹了口气，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还要去青岛？”欧阳凤鸣朝唐旭宸看了一眼。

“我们效忠的不是某个人，而是这个国家。”唐旭宸长出口气，说道，“欧阳，还记得十多年前在阿富汗与巴基斯坦的行动吗？”

欧阳凤鸣点了点头，那是他跟唐旭宸第一次合作。

“这些年来，我无数次的想过退出，想过带着老婆孩子去过安逸生活，在认识李瑞佳之前也是一样。可是每当国家需要的时候，我都会站出来，知道是为什么吗？”没等欧阳凤鸣开口，唐旭宸又说道，“很简单，每当我打算退出的时候，就会想到齐锋霆与严晓非，想到那些为了掩护我，为了让我带着阿布哈辛回到国内，为了让我阻止恐怖袭击发生，义务反顾的做出自我牺牲的烈士。你能说，他们是为了我吗？显然不是！他们不是为我而牺牲，是为了这个国家，为了我们的十多亿同胞，为了中华民族复兴的伟大理想。如果当时活下来的不是我，而是另外某个人，比如齐锋霆。我相信，他肯定不会放弃，会为了我们的祖国而奉献一切。活下来的不是齐锋霆，也不是严晓非，而是我。这是一个责任，我不仅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家人活着，也要为那些为我牺牲，让我活到现在的战友活着，去实现他们的理想，去完成他们没有完成的事业。”

欧阳凤鸣暗自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你知道吗，在决定让我跟严晓非藏起来的时候，齐锋霆告诉严晓非，希望他能完成他们无法完成的人生理想。”

“什么？”

“让严晓非活下去的理由。”

“十多年了，你还记得？”

“虽然不是嘱托我，但是我从没忘记。”唐旭宸伸手擦了下眼眶，长出口气，等情绪平静下来，才说道，“江德志让严晓非多生一个儿子，然后过继给将件，因为江家已经是三代单传了。彭少勋希望严晓非能够照顾他的妻子儿女，把还在襁褓中的儿子抚养成人，他来自农村，家庭条件并不好。张卫国有个妹妹，希望严晓非经常去看看她，因为他们的父母早已过世。杜海兵让严晓非冒充他，每个月给他父亲写封信，让他的父亲相信他还活着，而且过得很幸福。赵鸿伟的姐夫是个混蛋，他让严晓非替他照顾姐姐，有必要的话让那个混蛋姐夫自动消失。王乐铭的邀请比较简单，让严晓非替他杀几个敌人。巩宇凡的要求最简单，让严晓非多搞几个女人。”

“你都做了？”

唐旭宸勉强笑了笑，没有说下去。

在严晓非牺牲之后，他做了一些，比如以江德志的名义领养了一名孤儿，让江家的香火能够延续下去。每个月，他会给彭少勋的遗孀汇一笔钱，而且不会太少，最初是几千，现在是几万。他没有经常去看望张卫国的妹妹，甚至从没见过张卫国的妹妹，但是替张卫国的妹妹安排了一份好工作。给杜海兵的父亲歇心的事，唐旭宸一直委托其他人在做，而且在杜海兵的父亲去世之前从没间断过。赵鸿伟的姐姐已经离婚，而且那个混蛋男人放弃了跟妻子分家产的权力，也是唐旭宸在幕后安排，即找了几个地皮流氓，让那个混蛋男人知道，惹上了不该惹的人。至于王乐铭的遗愿，唐旭宸早就完成了。唯一没有兑现的，只是巩宇凡提出的请求，其实巩宇凡也是在开玩笑。

这些事情，唐旭宸没有告诉任何人，连李瑞佳都不知道。

“老唐？”

“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我们不是为了某个人，而是为了这个国家。”

欧阳凤鸣长出口气，说道：“说实话，我快流眼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