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象中的血流成河,也没有想象中的尸伏千里;当陈叶青回到城郊树林外,看着周围平静的现场,有些闹不明白的皱起眉。
碧莹先下车去扶陈叶青的胳膊,黄梨从后面跟上来斗开一件银鼠披风给他披上;秦战一声口哨声,就看一帮熟悉的黑衣人如闪电一般瞬间出现在他的周围。
看着这一幕,陈叶青早就习以为常了;赵礼绝对不会只派了秦战一人保护他,这帮黑衣人八成又是专属于帝王级别的暗影保卫团,瞧跟在身后那浓眉大眼的小哥,上次他还与小哥对过话呢。
想到自己居然能够受到这帮神出鬼没的高手的保护,陈叶青也高兴不起来;赵礼那孙子可真够珍惜他这块肥沃的土地呀,先是让武功卓绝的禁卫军总管给他当保镖,再又派了身份神秘的影卫在旁接应;他是该庆幸自己的肚皮被赵礼如此重视呢还是该叹息他除了肚皮争气点以外,再没啥可以让人看重的地方?
陈叶青在空旷的黄土地上走了几步,越走越是觉得心里寒碜的慌,转身去找秦战,当目光对上那双同样布满担忧的眸子时,他倒是先冷静下来了。
秦战哥哥啊,你这一脸担心悸怕的表情是为了赵礼吧,身为赵礼正宫娘娘的老子都没担心成您那样儿,你这一出一出的;难道是您与赵礼之间才存在着真爱?
忍着满口的吐槽,陈叶青冷眼看周围,道:“昨天晚上这里还鸡飞狗跳的,现在咋就平静的连只鸡毛都没有;秦总管,你说咱们皇上是嗝屁了呢还是又找到哪个洞里缩起来了?”
秦战听见这话,整个人浑身一凌,一脸很是不喜他说话口气的模样。
陈叶青嗤笑,其实他并不是在咒赵礼,只是昨天夜里的情况实在是太凶险,他是 第 061 章 操踩在地上,扑上去就一把抱住赵礼劲瘦有力的腰肢,蹭着他博大宽广的胸怀便可怜兮兮的嚎叫起来:“皇上,臣妾好怕啊!”
赵礼被陈叶青这么当众一抱,显得有些慌手慌脚;臭小子,你那点**逗女人的小把戏,能跟哥是一个级别的吗?也只有蓝妃娘娘那种级别能让你哄住;哥现在就手把手的教你什么叫做晒恩爱、晒幸福!
被陈叶青抱着,赵礼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推开他,只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眼底的厉色却是淡了很多:“就知道你害怕所以才会让秦战带着你走,可你怎么又回来了?简直就是胡闹!”
“皇上,臣妾不是自己害怕,而是害怕皇上的性命吧!”陈叶青的演技已经飙升到了六亲不认、胡说八道的级别,一双泪眼恋恋不舍得看向赵礼,红唇微微嘟起,那明明是怨的表情,又被他生生的表现出了几分痴:“皇上,您可是臣妾的天啊,臣妾腹中的骨肉还有澈儿都是不能离开父亲的;臣妾知道皇上担心臣妾不敢将臣妾留在身边,但皇上可曾想过,大难临头时臣妾岂止又是那种各自飞的无情之人。”含泪多情的说完这番话,陈叶青又扑进赵礼的怀中嘤嘤嘤的轻泣出声。
这哭也是有技巧的,要知道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喜欢坎女人哭的,所以要想让男人不觉得你哭的不心烦,就必须哭的有技巧;最起码哭声不能太尖利,要带着几分娇弱的隐忍,断断续续、时而有时而无,直让人觉得只要听一声都会让人心碎了一般。
果然,这一招对赵礼十分管用;就看这前一秒就快炸毛的男人后一秒就变成了顺毛小毛驴,忠心耿耿、百般呵护的抱住了怀中的陈叶青,连刚才生硬的口气也柔和了许多:“是朕没考虑到你的想法,媚儿别生气,也别哭了!”
说话间,赵礼就伸出手轻轻地擦掉陈叶青好不容易挤出来的两滴眼泪;那幽深的目光中,一片疼爱关心之色。
关键时刻就要见好就收,陈叶青吸了吸鼻子,娇美的脸上带着几分娇弱的笑,刚刚哭过的眼睛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着实清凉美丽;再加上又被他刻意的营造了几分美态,那连日来奔波劳累的脸颊再配上几分娇怜的脆弱笑意,瞬间就拿下了周围一干的人;甚至连赵礼都觉得,眼前的这张脸居然让他觉得惊艳,没有多余的脂粉点缀,天然姿色、出水芙蓉般的清丽,堪称世间难得一见的醉人风景。
搂着陈叶青的手臂不自觉的又收紧了几分,赵礼从来不知道这个用力的抱着一个女人,让她柔软的身子紧紧地贴着自己会是这么舒服的一件事;相拥紧贴着实让他觉得心动不已。
陈叶青见自己把赵礼这头倔毛驴给捋顺了,自然也不会放过赵煜那头歪毛驴;转眼间,就看先才还一副弱不禁风的皇后娘娘眸光一淡,冷冷的瞥向已经被禁卫军扶起来的赵煜,道:“皇上,臣妾知道前朝之事是不能随意插嘴的;只是当晚臣妾被突然闯进来的煜王带走,虽被动慌张,可也大致摸清楚煜王的企图;皇上您是真龙天子,但有人却想妄图动我国之根基,不知这种妄念该判个什么罪呢?”
赵煜此刻正身心疲惫,浑身发疼,突然听到这一嗓子,顿时惊讶的看向陈叶青;就看那诡诈的小女人此刻依偎在他皇兄的怀里,明明是那么娇小玲珑,可身体周围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能跟皇兄堪比一二;一丝苦笑微不可查的在他嘴角泛开,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他根本怨不得谁。
昨夜的一场暴乱,让他彻底暴露在皇兄面前;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利用了皇后找到了皇兄的驻扎地,却不知他前脚刚探明皇兄的躲藏之处,皇兄后脚便找人围了他的农家小院;凌洛天被当场抓了,只有他跑了出来。
随后,他多年精心布置的棋局开始一步步的走向溃败;他一直以为尤烈是他的人,却不知尤烈是皇兄刻意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萧腾根本没有死;西北的大军依然掌握在萧腾的手中,为了骗他,尤烈和萧腾上演了一场激烈好看的戏码,甚至连武扬都被骗了进去。
京中,大部分属于他的势力也被固守在京城里的禁卫军完全控制,兵部尚书联合太傅稳住了朝臣,户部尚书从旁协作,更是将京城的一片天下彻底控制在掌心之中;他输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赢;皇兄从登基这天开始,其实就一直都知道他的不甘浮动之心,可却也一直给他机会,希望他迷途知返;反倒是自己越陷越深,一步步的走到了绝境。
昨天晚上,他带着最后效忠在身旁的死士去找皇兄,在快要照亮黑夜的火把下,他看着那个穿着九龙黄袍的兄长慢慢地走了过来,在面对他的颓败和凶煞之气时,只是淡淡的一笑,喊了他一声‘煜儿’。
那一刻,他从皇兄的身上知道了当年太傅所说的八个字:指点江山、笑看天下的风采。
那声‘煜儿’,就是这个称呼,让他瞬间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其实这些年,他也不好受,母妃走了,跟着父皇也走了,留在世上的人,只有皇兄与他最亲,可是他却要将最亲的人当成仇人那样恨着;他曾经不止一次的想象,将来如果他坐上了皇位,会真的挥刀杀了自己的兄长吗?
答案,几乎在下一秒就脱口而出:不会!
因为母妃在临走前,曾经拉着他们的手说:“你们是亲兄弟,一定要互相帮扶,终生不弃!”
终生不弃!这是一句多美的誓言,可就是这个誓言,让他每每想起都像是被虫子咬着心口上最幼嫩的细肉一样,难以忍受的疼。
在火光下,他问皇兄:“你可以在登基的第一年便下令杀了我,或者是控制我,这样,你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头疼,这般疲累;为什么要眼睁睁的看着事情往最恶劣的方向发展而不去制止?”
听到他这个提问,皇兄依然是淡淡的笑着,那笑容,就跟他幼时看见过的一模一样,温暖纯粹,干净明亮。
“因为你是朕的弟弟,为了你,朕愿意拿江山做赌注;只要你能解开心结,朕就算是游走在刀锋边缘,也不觉得可怕。”
火光下,赵煜抿着嘴唇忍着身体的颤抖,攥紧了手里的长剑;他明明是来找他拼命的,可是看着站在眼前的兄长,他懦弱的下不去手。
时光,好想回到了他当年在太学府上课的那段时间,皇兄资质聪颖,太傅们都很喜欢他,所以皇兄每次都能在下课前几刻种出来;可皇兄每次提前出来并不是先离开,而是站在太学府门前的海棠树下,静静的等着他一起下课。
他知道皇兄会等他,所以每次只要在太傅起身离开的时候,他就会像箭一般的冲出去;太学府的课堂距离门口处铺着青色的地砖,幼嫩湿滑的青绿色苔藓可爱绒绒的长在台阶和地砖边缘,花圃中盛开的芍药、艳丽的山茶,还有夺目的杜鹃都成了那站在海棠树下之人的陪衬,皇兄穿着一身淡紫色的华贵常服,头上戴着一顶皇子羽冠,清约庄重,眉眼恬淡,只有在听见他呼喊的声音时才会浅浅一笑,而这一笑,却是能醉了春风,迷了秋雨。
京城之人将裴家的三公子和秦家的独生子比喻成‘太学双璧’,世人却不知,在这双璧之上还有一绝,那便是当今四皇子赵礼的微微一笑。
过去,一直被强制压抑住的记忆瞬间就这样乱七八糟的闯进他的脑子里,他已经有多久没有这样好好的看一看自己的兄长?他的兄长,本是这世间最恬淡清冷的一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他步步为营,天天谋算,纵容着他这个不懂事的弟弟,保护着他这个任性的弟弟?
他其实早就知道,母妃的死不全是皇兄的错;可是他幼年丧母,心中的悲痛如何发泄?
所以,他将所有的怒火和埋怨都推到了自己今生最亲的亲人身上,他责怪他,恨他,甚至不愿意看见他;可那个被怨恨的人却不惊不辱,不说不动,用实际行动表达着默默的关爱。
这样的皇兄,让他似乎又看见了那个站在海棠树下的俊美少年!
赵煜的眼眶红了,从昨夜一直红到了现在。
他双眼含着泪默默地看着皇兄紧紧地抱在怀中的女子,默默地垂下头:母妃,孩儿喜欢上了一个很奇怪的丫头,可这丫头是皇兄的,孩儿不会碰,只会替哥哥守护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