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娘蝉翼般的睫毛微颤,似困惑,似羞怯,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缠缠绕绕,落在三郎耳里,却如春雷乍响,把他整个人炸得痴痴傻傻。
“前些日子你去我那里去的勤,算日子,孩子应该是你的……”
她垂了头,青丝如鸦,露出小巧圆润的耳垂,声音渐渐低不可闻:“怎么,你还怀疑这孩子是老爷的不成?我是孩子的娘,自是最清楚的,你若是不信我,我……”
她抬起头,一双眸子朦胧着雾气,终究不像寻常女子那样柔弱,反而露出一抹清高坚毅来:“那以后,你也不必去我那里了,那盏美人琉璃灯,我回去便取下来。”
“美人琉璃灯?”三郎喃喃道。
嫣娘挺直着脊背,冷笑:“怎么,这几日不去,你就忘了么?那美人琉璃灯还是元宵节你买来送我的,每次老爷不在,我便点燃……”
“然后我就去了?”三郎眼帘半垂,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的。
嫣娘斜睨了三郎一眼,眼神似怨似嗔,幽幽的声音与那声音缠在一起:“不是你,还是谁呢?”
不是你,还是谁呢?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三郎耳边炸响,惊得他猛然后退数步,直到身体碰到山壁,冰冷的触感传来,才如梦初醒。
他看了嫣娘一眼。
美人如玉,翩若惊鸿,渐渐与那晚的佳人重合,只是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一丝羞怯。
“三郎——”嫣娘长眉蹙起,很是疑惑,“你今日到底怎么了,似乎有些奇怪。”
她抬脚,上前几步想要靠近三郎,三郎踉跄后退,差点把自己绊倒,慌忙扶住石壁,深深看了嫣娘一眼,转身就跑。
他身高腿长,跑得极快,很快就消失在渐渐浓郁的夜色中。
嫣娘挺直了身子,慢慢抬手理了理鬓,嘴角上挑,勾出一个极清淡的微笑,这才娉婷而去。
三郎一直往前跑,风呼呼的吹着往他脸上灌,明明是五月的天,却感到刺骨的寒冷。
他觉得他的心,已经冻住了。
他一直跑到前面,咣当一声,抬脚踹来了门,冲了进去。
有小厮来拦:“三爷,二爷正在沐浴——”
三郎死死揪着小厮脖子,把他举了起来,吐出一个字:“滚!”
说完把他往旁边一丢,径直进去了。
那小厮摸摸鼻子,干脆躲到大门口守着去了。
反正是一胎双生的亲兄弟,还能打出个好歹来?
三郎冲进去,见屏风上搭着衣物,就转到了后面。
要说起来,田氏对两个儿子与罗天珵,自是不同的。
罗天珵那里,刚刚懂事时,就安排了好几个如花似玉的丫鬟伺候着,美其名曰大郎没有母亲,女孩儿心细,能照顾的周到些。
二郎、三郎到了年纪,虽然也给安排了通房,日常生活却是由小厮照顾的,二郎也还罢了,三郎开窍晚,连安排好的通房都没要,田氏还乐得没有小妖精勾坏了儿子。
二郎这时候正坐在木桶里,一个小厮在给他添水。
那小厮见三郎闯进来,惊的水都忘了添,眼睛瞪的大大的。
三郎眼一瞪:“滚出去!”
许是三郎和二郎面容太相似,那小厮晕乎乎的就这么出去了。
二郎微微眯了眼:“三郎,这是怎么了——”
话还未说完,就见三郎箭步冲过来,抡起拳头打了过去。
二郎坐在木桶里,躲无可躲,结结实实被打个正着,鼻血顿时窜了出来。
今日二郎出去会友,因为心里存着事,酒一喝就多了,回来后虽喝了醒酒汤,又借着沐浴清醒了几分,可被三郎这么一打,那酒意就上了头,当下也忘了自己还光着身子,腾地站起来就还了一拳。
轮武力,二郎根本不是三郎的对手,何况是眼下这种局面,三郎虽愤怒的出奇,身子却灵活的避开,一把抓住二郎手腕,咬牙切齿地问:“二哥,我问你,嫣娘是怎么回事儿?”
“什么?”提到这两个字,二郎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
三郎看着他这个样子,却愤怒的要疯狂了。
“二哥,你是不是和嫣娘在一块儿了?”他狠狠摇晃着二郎,不顾水花四溅打湿了衣衫,“还是以我的名义?”
“是又如何?”二郎也有些恼了,用了力气想要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