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完全是一幅薛华鼎想象得到的威严样子。严肃地板着脸,坐在主席台上目不斜视。当会议议程进行到审议并通过庄书记做的工作报告前,他就和其他市级领导一起在庄书记等主席台上的领导和台下代表的热烈欢送下,走了。
工作报告很长,庄书记说的话很洪亮,薛华鼎却很困。
开这种不用思考只需带耳朵的会议,对薛华鼎而言可以说是一种休息。自从唐局长住院后,他就身心皆惫。听着听着,薛华鼎感觉庄书记的话就如催眠曲。
薛华鼎开始强迫自己听了一段时间,实在坚持不住后为防止打瞌睡眼睛就到处扫描。下面的人群里他看到了不少的熟人:有城关镇的文镇长、城建局的刘局长、组织部的马竞、县政府办公室的张华东、邱秋……
马竞、张华东、刘局长等人都是一本正经的样子在听报告,文镇长是拿着一支没有点燃的烟放在鼻子处闻着。只有邱秋拿着一叠明显不是报告文件的东西在思考着、写画着。
看她认真的样子,薛华鼎有点点好奇,就多看了她几眼,不知是因为预感还是因为巧合,她这时也抬起头来朝他看过来,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薛华鼎一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邱秋却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然后无声地笑了一下,又对着他轻轻地扬了扬手里的稿子。再低头继续写她的东西了。
薛华鼎收回目光,眼睛在报告上扫描了一下,想找到庄书记正在念的地方,可惜找了二页都没找到,他就懒得再找,低下头假寐起来。
刚有点睡意,只听见主持会议的人宣布休息十五分钟,大喜的薛华鼎急忙站了起来。一边打开已经按照会议要求关闭的手机,一边朝外“冲”。
室内的空气太糟糕了,尽是烟味。
显然有相同想法的人不少,当薛华鼎走到门口的时候,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大家都想早点出去上厕所、透气、闲谈。薛华鼎只好随着人流慢慢朝前移,好不容易才下楼来到院子里。
“真舒服!”薛华鼎刚出大门走上院子里的水泥路面,新鲜而凉爽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小幅度地做了一个扩胸动作。
他急急忙忙走向远处的树林,后面一个人却对薛华鼎喊道:“你的手机叫吧?叫了好久了。”
薛华鼎转头对那个陌生人笑了一下,一边继续朝前走一边摸裤袋里的手机——手机包还放在座位上没有拿出来。
薛华鼎扫了一下屏幕上显示的电话号码,有点印象但不是很熟。他按下接通键之后说道:“你好,我姓薛。”
“薛局长,我是老马啊,跃马镇的。”对方道。
“马局长,你好。你有什么事吗?”薛华鼎听他郑重其事的样子,连忙问道。不过他知道肯定不是电话故障问题,他能打出电话来说明那里的电话是好的。
马支局长压低声音道:“薛局长,我向你汇报一件事。刚才有人拿着一份材料要我签字。是整唐局长的材料。”
薛华鼎大惊,脱口问道:“整唐局长的材料?”说完才发现自己有点失态,幸亏周围没有人。他小声再次问道,“真的是整局长的材料?”
“嗯。几个支局长都在上面签了字,还有你们县局的秦股……秦怀远签的第一个。”马支局长说完,又加了一句,“上面有一条说你送了很多钱给唐局长,你才进的局。这不是胡说八道吗?你怎么进局的我还不知道?”
“他妈的!”薛华鼎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又问道,“还有一些什么人?”
马支局长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少人,我也记不很清楚,现在那人拿着材料找我们支局的职工签字去了。我……”说到这里,似乎下了决心,说出了几个人,“加盟乡邮电所从局长到职工几乎都签了。现在都说唐局长肯定要下,虽然市邮政局有一个领导想保他,但其他领导都想换掉他。”
薛华鼎心头再次冒起怒火,气急败坏地说道:“加盟乡邮电所?他妈的,唐局长还不是因为他们闹出的事搞得这么狼狈?他们得了实惠还他妈的害他。真他妈的不知好歹!”
马支局长道:“这……这也怪不得加盟乡的人。那些人说什么邮册的酬金本来是四百元,而唐局长把酬金都吞了,只给我们五十元一箱。后来见事情包不住火了就说职工不推销,把邮册都收上去交给市局。所以大家都有意见,说唐局长太贪了……”
“嘿嘿,四百元?”薛华鼎怒极反笑。
马支局长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你看这事?……薛局长,你说唐局长真的会下吗?”
薛华鼎哪里知道?他稍微犹豫了一下,接着就用很肯定的语气说道:“不会!绝不可能下,你想他怎么可能下呢?”不过他这话因为过于肯定了些,有点色厉内荏的,反而使马支局长心里更不安。
薛华鼎小声问道:“马局长,你是不是不好意思不在上面签字?”
马支局长尴尬地说道:“可……,他也是老领导。刚才还看着我,要我当着他的面签。我借口有事溜回家,就给你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