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跟杂家进来。”太监瘪着嘴,先一步跨上石阶,转头却见十二愣在原地,心想,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痴儿。
十二敛去眸中的震惊,垂目跟上,雕刻飞禽的花梨大门被太监轻轻推开,吱嘎一声碎响,十二逆着光撂袍走了进去,步子极缓,可每一步却又走得极其稳重。
御书房内散着一股檀香,青龙鼎冒着袅袅烟雾,左侧一排偌大的木柜整齐的靠墙而立,右侧是悬挂的玉石珠帘,乃皇帝午休之处,中央高挂一席鹅黄色纱幔,一张深红色长案后,身穿龙袍的玄武皇帝正伏案批着奏折。
脚步声在他的耳边越来越响亮,可他却仿佛未曾听见,不抬头,不出声,好似这房中并无十二这个人的存在。
他是故意的!十二心里冷哼一声,想要给她下马威?也要看她愿不愿意接受!
十二旁若无人的走到一旁,将心思专注在墙壁上的字画上,偌大的御书房,寂静得落针可闻,一个心无旁骛批阅奏折,一个气定神闲悠然欣赏字画。
沙漏簌簌的掉着沙粒,玄武帝终究先行服软,将毛笔随手扔到一边,抬首盯着十二的侧影。
这就是传说中的司马如意?一个不会斗气,脑子混沌的痴儿?
玄武帝当真想让那些误传流言的人死一死,一个痴儿能有这般镇定的气魄?当真是笑话!
原本他还不相信,最宠爱的儿子会被一个废物当街羞辱,可如今,他心里却是信了几分,这人绝不是好相与的,只怕也是个心狠手辣之人。
不得不说玄武帝看人的眼光当真锐利,只轻描淡写的几眼,就把十二看透了三四分。
“你就是司马如意?见到朕不知行礼问安吗?”玄武帝冷冷的问道,背轻靠在龙椅上,一双内敛精光的狭长鹰眼,锐利的扫向十二,浑然天成的王者之气,在这寂静的房间内荡开,空气仿佛瞬间被凝固了一般,若换做旁人,只怕早就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了,可十二却连脸色也没变,只是轻转眼珠,看向玄武帝。
眸子冷清如月,深邃得犹如万丈深渊。
“司马如意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她未跪下,只是简单的抱拳作揖,话里仿佛蕴藏着几丝暗讽,玄武帝当即皱眉:“为何不跪?”
见到当今圣上,谁敢直视天子容颜?谁敢直背不肯屈膝?
十二蓦地轻笑,笑里却夹杂着冷意:“我司马如意不跪天不跪地,跪的只是该跪之人。”
谁说只有男儿膝下有黄金?她的膝盖岂止千金万金?让她一跪,他配吗?
这皇帝想要兴师问罪,她就再送上一个御前妄言放肆的名头,看他要如何!
十二生来一身反骨,桀骜不驯,别说是皇帝,就算是天王老子,想要让她屈膝,也绝不可能!
“你好大的胆子。”玄武帝眯起锐利的双眸,视线冰冷的刺向十二:“当街殴打睿王,羞辱我皇族名声,见朕不肯行叩拜大礼,司马如意,你想死吗?”
死?
十二不屑的笑了,她坦荡荡的对上玄武帝那双冰冷的眸子,无畏无惧:“殴打睿王是罪,如今不过是再多一条,司马如意有何可惧?杀人不过投点地,皇上想要为睿王讨回公道,大可直言,司马如意做便做了,我认!”
她还以为睿王有什么本事呢?没想到这司马如意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居然看上这么个窝囊废,打不过她,就找皇帝来帮他撑腰?十二心头更是不屑。
玄武帝定定的审视着十二,半响,忽然咧嘴笑了,脸上的寒霜尽退,慈祥得像个儒雅长辈:“不错不错,不卑不亢,不向权势低头,好啊!好多年没见过如你这般一身傲骨的人了,好!”
十二满脸错愕,那什么?这皇帝变脸也太快了吧?刚才不是还一副要杀她的模样,怎么下一秒就如沐春风的笑了?
果然上位者的心思,猜不透啊猜不透。
“别这么紧张,朕不会吃了你。”玄武帝哈哈大笑,挥着手示意十二放松些:“睿王自幼被朕和他的母妃宠坏了,性格娇纵乖张,此番被你这么一折腾,兴许能收敛不少,不过!”话音一转,他挑着眉饶有兴味的看着十二:“这殴打皇室始终是个大罪,若不惩治你,朕如何能服众?”
先给一甜枣再给一巴掌?想要让她感激涕零?想要让她俯首认错?十二轻哼一声,抱拳道:“皇上若想惩治我,大可明说,不需要做这么多铺垫。”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惩治她,废话连篇。
玄武帝被十二一呛,讪讪笑着道:“小女娃,锋芒毕露可不是什么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