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晚,你嫁过来也有三日了,可有什么想问我的?”
陆离斜倚着一个大红绣金线迎枕上,状似随意的说道。
陆家是世袭罔替的国公府,开国近百年,陆家也兴盛了百年,再尊贵不过的人家。
在寻常人家眼中,定国公府是个高山仰止的存在。
内里呢,却与‘传说当中’的截然不同——
国公爷陆延德上有兄来、下有弟,又非嫡出,却能承袭爵位;
国公夫人明明是翰林家的小姐、朝廷钦封的一品诰命,却行事诡异。性格乖张;
还有老夫人,‘传说中’陆家最尊贵、最规矩、最慈善的老人家,却是个嫡庶不分、偏心自私的老糊涂;
更不用说世子陆元了。简直就是个长不大、不懂事的小p孩儿,偏还没有自知之明。整日仗着老夫人的宠爱任意妄为,惹了祸就往老夫人身后躲,一点儿男子的担当都没有;
还有……
总之,整个陆家就没有几个正常的人。
任何一个满怀着对‘高门望族’无限憧憬嫁进来的新妇,亲眼瞧了这么多毁三观的事实后,都会心生疑惑吧。
偏谢向晚什么都没说,更没有任何惊讶的模样,仿佛陆家的种种奇异。在她看来再正常不过一般。
谢向晚挑了挑眉,笑道:“二爷,想让我询问什么?”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哪个大宅门里没有写个污糟事儿?
再者,谢向晚又不是第一天认识陆离,早在几年前扬州初遇时,她便命人去打探陆离的底细。
要知道,陆离对蠢萌的谢向安很感兴趣,不顾年龄的差距,整日跟谢向安凑在一玩儿。
谢向晚把谢向安当儿子一样养着。又岂会轻易让个不知根底的人围在谢向安身边?
不过那时的调查,只限于陆离的身份,以及定国公府的大致情况。更为隐私的事儿,谢向晚并没有涉及。
但谢向晚接受了陆离的提亲后,便开始命人详细调查陆家:历代定国公是谁,所娶夫人出自谁家,来往密切的姻亲故旧有哪些,以及近三十年来陆家发生了怎样的重大事情……
谢向晚的密探效率颇高,她临上花轿前,拿到了一份非常详尽的报告。
提前打了预防针,谢向晚亲眼看到陆家乱象的时候。自然也就没什么疑问了。
更有甚者,她还根据调查来的信息。大约推测出了陆家会如此腐朽混乱的原因。
陆离对上谢向晚波光潋滟的桃花眼,忽的想到了什么。苦笑了下,道:“是了,我怎么忘了,我的娘子可是姓谢闺名向晚的女子呢。”在京城这个地头上,除了皇城大内,基本上没有谢向晚查不到的秘闻。
谢家的种种,连秘闻都算不上,稍微有些年纪的人都有所耳闻。
长长叹了口气,陆离道:“其实,我祖父活着的时候,陆家不是这个样子。”
谢向晚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老国公爷却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出身一等勋爵人家,手握重兵,却能躲过多疑皇室的几次清算,安安稳稳的活到了寿终正寝。
“只可惜,如此厉害的人物,却没有什么老婆运。”谢向晚想到那个假模假样的老夫人,不禁轻嗤出声。
陆离愣了下,缓缓坐直了身子,直直的看着巧笑倩兮的妻子。
他没想到谢向晚竟这般直爽,或者说‘大胆’,竟敢在婆家当着丈夫的面嘲讽家中长辈。
不过……“哈哈,娘子果然犀利,言辞更是一针见血。”
陆离用力捶着紫檀卷云纹炕桌,力道很大,震得桌上的茶盏叮当作响,“没错,陆家乱就乱在了那人身上。”
陆离到底顾念着老夫人是他的祖母,没有说得太刻薄,只用‘那人’代替。
其实,齐氏老夫人也是个苦逼的主儿,侯府千金嫁入国公府,原是个门当户对的绝好姻缘。
但她却没有儿女运,过门三四年无所出,老国公明白事理,又体贴妻子,倒没有太过逼勒,可老国公的父母却等不得,尤其是老太夫人,更是心心念念的想抱孙子。
婆媳本就是天敌,尤其是看到儿子回护儿媳,绝大多数的婆婆都看不过眼。
老太夫人直接以‘子嗣’为由,将身边的大丫鬟赐给老国公做通房,并当着齐老夫人的面儿说,倘或这丫鬟有了身孕,不拘男女,都升她做姨娘。
为此,齐老夫人不止暗地里流了多少眼泪,又不知在心中诅咒了老太夫人和那通房丫环多少回,更是无数次的在佛前祈愿,祈求婆母早日归西、通房恶疾而死。
只天不遂人愿,那通房不但没死。还很快就有了身孕。
老太夫人得知后,欣喜不已,直接把那通房接到了自己院中。派了心腹婆子照料。
齐老夫人数次暗中动手,却都没有成功。
几个月后。那通房顺利产下一子,便是现在的大老爷陆延宏。
齐老夫人暗恨不已,偏一向尊敬、爱护她的丈夫,在瞧了亲生儿子后,不禁生出了慈父之心,爱屋及乌,对那通房也有了几分情谊。
如此一来,与齐老夫人相处的时间也减少了。这让齐氏很是担心:没有儿子,如果再丢了丈夫的敬爱,她在陆家还能立足吗?
无奈之下,齐老夫人含恨将身边的贴身大丫鬟给了老国公爷。
这丫鬟也是个有福的,伺候了老国公没几次便有了身孕。
齐老夫人又是欣慰,又是恼恨,连带着她对原本最贴心的大丫鬟也心生芥蒂,可碍于名声,更为了膝下有个‘儿子’,齐氏还是强忍着恨意。细心周到的照料那丫鬟。
偏就在这时,好几年都不曾怀孕的齐老夫人竟然有孕了,且根据怀相。十有八九是个儿子。
齐老夫人别提多后悔了,再看那怀孕的通房时,分外觉得刺眼。
不过,她到底是个有成算的人,在自己没有顺利产下嫡子前,还不想害了那通房——事有万一啊,她不得不多做准备。
齐老夫人没有明着要了那通房的性命,但却不再像之前一样关心、在意。
世上最不乏懂得察言观色的奴婢,齐老夫人冷落了那通房。下头的人揣测上意,为了讨好主子。背地里没少磋磨、苛待那通房。
那通房也是个伶俐的,硬是咬牙扛了过来。心中却暗暗记恨上了齐老夫人。
转过年来,通房先发作了,折腾了一日一夜后产下一子,即现任国公爷陆延德。
没过一个月,齐老夫人也进了产室,腹中孩儿倒没有太折腾她,只几个时辰便落地了,却是个女儿,即齐老夫人唯一的女儿陆延珍,也就是许氏的生母。
好容易有孕,却只得了一个女儿,齐老夫人非常失望。不过很快又想开了,她能生女儿,表明她能生,俗话说了‘先开花、后结果’,只需她仔细调理身子,日后还愁没有儿子?
又过了几年,齐老夫人却一直都没有‘结果’,她的年纪却渐渐大了。
知道自己生育无望,齐老夫人不再犹豫,直接将陆延德抱到了自己身边养着。
陆延德的生母深知齐老夫人的秉性,她也干脆,直接求到老太夫人跟前,说自己要为陆家的主子们祈福,想搬到京郊的庄子礼佛。
老太夫人见她诚心,且为了家宅安宁,便许了她。
齐老夫人也觉得这人识趣,看在陆延德的面子上,难得大方了一回,给那通房选了个上好的田庄,还命庄子上的庄头好生照料她。
老太夫人和齐老夫人却忘了一事,那时的陆延德已经六岁了,业已懂得不少事。生母被逼出陆家的场景深深的印刻在了脑海中,连带着对齐老夫人也有了埋怨。
齐老夫人却不知道,只一心教导陆延德。
而这时,陆延宏的生母刘氏又怀了身孕,生下了三老爷陆延修。
陆家一共三个爷,刘氏一人便生了两个,其中一个还是长子,刘氏不由得生出了旁的心思。
而陆家的下人们也惯会见风使舵,见刘氏受宠,又有两子傍身,不禁纷纷前来巴结。
齐老夫人不是个好性儿的人,见此情况,焉有不怒之理,几番思索后,齐老夫人釜底抽薪,直接将陆延修也记到了自己名下。
记名归记名,齐老夫人却不亲自养,还是让刘氏自己养,但刘氏心中却有了疙瘩:同样是她生的儿子,一个占长,却是庶子,一个最小,却成了记名嫡子,这两个孩子长大后,定会心生间隙啊。
陆延德也有了危机感,原本陆家的‘嫡子’只有他一个,如今却平白多了个竞争者,定国公世子之位,日后花落谁家,还真说不准呢。
“……有世子之位做香饵,陆家的三个兄弟斗做了一团,而老夫人,却似姜太公,悠闲高坐钓鱼台……”陆离神情冷漠,幽幽的说着陆家的那段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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