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晨。沥沥细雨仍在漫天挥洒。在入夏的六月,这样的天气并不常见,但营造的气氛,却极端符合当下汉城内外的气氛。
龙山码头的北侧,一大队沙俄毛子兵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他们队列整齐,装备精良,押着十几辆用帆布蒙住的大车,为首军官趾高气扬的骑着高头大马,一路跑步前进,轰轰隆隆的来到城门前。
经过一夜的闹腾,日军终究没能完全压下闵妃,夺去汉城的控制权,此时的城门依旧为朝鲜卫军把守,但也有一小队日军士兵在这里设了岗哨。
俄毛子士兵来的太快太突兀,以至于他们开到了门前,两方守卫才发觉。朝鲜卫兵先头就被日军闹得心惊胆战,又因为大院君的失踪,内部乱成一团,不得不四面封锁。
一看下边人的威风,登时觉得不妙,光是一群日本兵就闹成这样,现在连沙俄毛子兵都来了,当真要天下大乱啊!
杨浩骑在马上,瘪着嘴向城楼上瞧。他此时又换了一副尊荣,带着金色大波浪卷儿的假发,唇角留了两边向上玩够的大胡子,戴上绿色的隐形眼镜,脸皮用化妆品涂得跟刚刮瓷了的墙皮一般惨白,加上身量搞大,一时谁也难以看出破绽。
他扯着嗓子,叽里咕噜的用现学现卖的俄语一通乱喊,旁边穿着燕尾服戴黑礼帽的许衍灼则装扮成翻译,用温润清朗的声音喊话:“上面的守卫听着,我们是沙皇俄国远东陆军总司令部,伟大的尼古拉耶维奇.朱可夫爵士的部队,前来汉城执行保护领事馆的任务。请你们立刻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卫兵哪敢做主啊,一叠声的答应着,却并不敢开门,只是把消息立刻报告给外务督办赵秉稷。昨天被儒生们挟持折腾的骨头差点散掉,又被接下来的纷乱整的焦头烂额的赵大人,一听这个差点儿晕过去。
一群日军都把汉城闹得天翻地覆,现在剑拔弩张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要谈崩,起刀兵。这又来了一群毛子,嘿嘿,只怕热闹会大的没法收拾啊!
他更是愤怒不已。你们一个二个的当汉城是什么地方?公共厕所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俺们好歹是一个主权国家,就算作为宗主国的清国,要开部队近来,那都是要提前打招呼的。你们洋鬼子,太蛮横!
说归说,他也知道这事儿根本管不了。朝鲜就是个夹在一群巨人之间的小个子,想要生存,就只能逆来顺受。更何况,闵妃已经看出清廷的无能为力,暗中盘算着是不是要把强大的俄国毛子拉进来搅混水,总之找一个强大的靠山,先把小日本赶出去再说啊!
想到这里,赵秉稷反倒心神安定了,多一股毛子兵或许不完全是坏事,至少让日本人心存忌惮,能多拖延一点时间。
拿定主意,他急忙赶到南门,从城墙上往下看,乌压压的足有两百号人,在蒙蒙细雨之中静默的站立如松,没有一丝杂音,没有半点晃动,形似一块铁坨子杵在那里,散发出一股让人胸口发闷的凝重,肃杀!
这是一股强军啊!
赵秉稷对比一番自己看到的军队,清国和本国的不用提了,日本的,从昨天他们的行动纪律看,也就那么回事。反倒是这传闻中喜欢喝烈酒、脾气暴躁的毛子兵,居然气势更高?这事儿蹊跷啊!
他命人打开城门,亲自迎出来打算试探一下深潜,却被杨浩用生硬冰冷的腔调给堵回去,许衍灼“翻译”道:“赵大人,我们朱可夫爵士对贵国政府的危机处理能力感到非常失望。心中非常忧虑本国的商民与使节安全。因此,客套话就不必多说了,我们必须马上进城。”
“啊?这个……。”
赵秉稷犹豫起来,还没等思想清楚了,就见杨浩一扬马鞭,两个纵队不由分说小跑着闯进门洞。
赵秉稷被他的马匹喷出的响鼻吹了一脸的潮气,生恐被马撞上,急忙躲到一边,连连跌足叹气。这群混账毛子,比日本人还蛮横啊!
他无奈的眼巴巴看着两百多号人呼啦啦的涌进去,那些个有粗壮胶轮的大车碾过地面时,发出的隆隆声音让他瞪起眼睛!那玩意很沉啊!不知道究竟拉的是何种东西。赵大人脑子里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登时浑身大汗淋漓----那些,会不会是大炮!?
毛子的作风粗鲁凶残,不讲道理是有名的。他们要拖着大炮进了汉城,天知道会用来轰谁?那东西在城市里发威,简直就是无敌拆迁工,会闹出大乱子来的!
容不得他细思,里面已经又闹腾起来!
那一队日军驻扎在此,便是为了防备有其他的力量进入汉城,给他们的占领计划增添变数。突如其来的俄军,本就非常可疑。要知道,此时日军足有八艘战舰横在汉江口海面上,仁川码头更是被他们占领。如果有毛子军队开过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甚至都可能被直接拦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