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余枚箭矢铺成一片,直向栾奕飞射而来。
栾奕知道,自己身上穿的明光圣十字铠虽然坚固,却也只能护住周身要害,关节部分仍裸露在外。被如此密集箭矢连射一圈,受伤在所难免。而在战场上,身负重伤往往与命丧黄泉前后勾连。
这是他第一次发现死神距离自己竟是那么的近。他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现在还没有做到,比如:让圣母教发扬光大,一改华夏历史的颓然。再比如: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他都没有真正的儿女情长过。现在,就有两位美娇娘守在不远处,历山下,他的家里。她们是他的未婚妻,婚礼就定在明年……
转瞬之间,栾奕想到了很多,他甚至还想过无数种求生的办法,但无一例外都被死亡的阴影掩埋……他躲不过去了。
就在这个危机边缘的生死时刻。小武忽的从后边冒了出来,用他那并不雄壮的躯体挡在栾奕身前,“教主小心。”
箭雨如簇,将他身体射的百孔千疮,倒在栾奕的怀里。
栾奕紧紧抱住小武,在这一瞬间他忆起与这位少年初识的日子。那时他还只是颍川起凤阁里的一个小厮,自见过戏志才说聊斋故事之后,便迷上了说书行当,平日里经常躲在角落里,偷偷模仿戏志才说书。栾奕永远忘不了,当告诉他,其实他也可以成为一名优秀说书人时,他那兴奋的表情。随后,栾奕便将他介绍成了戏志才的第一个徒弟,开始学习说书和说相声。
他最拿手的相声便是马三立的那段《逗你玩》。起初他说的并不好,磕磕巴巴,该抖的包袱抖不好,该一笔带过的环节他絮絮叨叨,本来挺好笑的一个相声从他嘴里说出来便失了七八分的笑料,达不到预期的效果。
为此,戏志才找到栾奕,跟他说,小武此人并不适合搞说唱艺术,不如还是继续干小厮得了。栾奕摇了摇头,劝戏志才再给小武一个机会。因为他知道,小武是有天分的。他曾经偷听过小武私下面壁时讲的故事,既生动又有趣。之所以面对老师戏志才讲故事时磕磕巴巴,是因为太紧张,也太在乎说相声这件事。
随后,栾奕特意找小武长谈了一次,告诉他,站在台上说戏的时候千万不要害怕台下的观众。相反的,要让台下的观众害怕你。身为一名艺人,在舞台这片巴掌大小的地上,你就是主宰。你说太阳从西边出来,那便是从西边出来,所有人都得听你的。即是如此,那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栾奕开导了小武足足三个时辰,小武顿有所悟,再加上他平日练功勤奋,早上基本功,下午必修课,晚上背剧本,日日不得闲。半个月后就可独自登台,凭借《逗你玩》一炮走红。
时至今日,栾奕仍记得小武说《逗你玩》时的举手投足,以及每句话的腔调。他是个好人,是个懂得幽默懂得生活的好人……更重要的是,他才13岁……一个在21世纪,花一样的年岁。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却在这个万物复苏,鲜花绽放的季节周身扎满箭矢,撒手西去。
“小武……”栾奕青筋直冒,疯狂大喊。他松开手中棒锤,拼命地帮小武堵塞身上的血洞。可是血洞实在太多,堵住这边箭伤,那边仍在疯狂流血。栾奕心急不已,热泪横流,“怎么办,怎么办,血……止不住啊!”
弥留之际,小武咬着牙,吃力地道:“教主,别管我……小武……要去天国见圣母娘娘了……教主还不能死……兄弟们还不能死……快,快去开城门!”说完,气绝身亡。
“小武……”栾奕又是一声哀嚎,紧抱小武的他,恰巧透过小武的肩膀看到五丈外孙孺的影子。二话不说,从后腰挂着的一排铁饼中抽出一面,身体旋转半周,抡圆臂膀投掷出去,“孙孺狗贼,敢杀我兄弟。纳命来!”
见栾奕随手抛出一个黑不溜丘,圆咕隆咚的东西,孙孺当即明白那是暗器,吓了一跳,下意识一屁股蹲在地上。
他身处城墙边缘,而栾奕则在阶梯的尽头,中间隔了一道矮墙。正是这下意识的一蹲救了他的性命,躲到了女墙之后。不过,他虽未身死,却也没讨到好。栾奕那一掷之力,力若千钧,竟将女墙凸起部位生生切断,穿了过去。不偏不倚擦孙孺头皮而过,削下一大片头皮。头皮沾着黑发一并散落,硬硬给孙孺剃了个“地中海”发型。
孙孺只觉头皮一亮,抬手摸去,见满手是血。吓得是魂不附体,白的黄的流的满裤裆都是。再瞧那被铁饼砸断的女墙,脸都绿了,心想:这么硬的墙都挡不住那黑暗器,那盾牌也就更不顶用了。二话不说,为防栾奕再突施黑手,也不敢站直身子,弓着腰躲在墙后沿着墙上石道拔腿便向西门方向逃窜。一边跑,还一边顶住守城将士,“顶住,给本官顶住!”喊过之后,反而跑的更快了。
栾奕高喊,“孙贼休跑,还我兄弟命来。”随即,捡起大锤冲上城墙,与十数名同样悲怆不已的护教卫士疯狂冲杀。
城墙之上,过道本就狭小,不适合大规模混战。如此以来,城墙上官兵的人数便不复存在。恰恰给凶狠、威猛的栾奕提供了绝佳的杀戮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