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这下可不仅是台下的人了,就连台上很多501厂的领导也忍不住站起身来。有的急脾气的,甚至作势要拍桌子破口大骂。
“造反吗?坐下!开会呢,还不许人表意见?怎么,当着王市长和我的面,你们要打人不成?”
正所谓一物降一物,猫吃老鼠、老鼠吃象。在501厂的博弈局面中,最难搞定的是底下的职工,胡文海最不担心的,反而是501厂现在的领导层。
为什么?就因为现在声这个人,是站在胡文海这边的。说话的人是谁呢?不是别个,正是绣城机械工业局局长章明杰!
无疑,章明杰在这局斗兽棋里,至少是一只老虎。想吃掉501厂这些狼啊、狗啊的,简直不要太容易。
工人是没什么可输的,所以可以谁都不怕。但这些501厂的领导们,却不能不在意工业局的领导对自己的看法。工人们可以不爽了和市长拍桌子,可领导们却不得不在章明杰的逼视下呐呐的坐回了座位。
不过既然是斗兽棋,当然每一种动物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伊月将自己手上的搪瓷杯子拿起来喝了口水,然后重重的将搪瓷杯子落在了面前桌子的右上角。
这一落,就好像点燃了某个信号。底下已经平静的局面顿时再度失控。在原本站起来的一群工人煽动下,不少原本打算静观其变的工人,也有些忍不住了。
“呵呵,各位大概是不想认下这个‘废物’的称号了,不过我想请大家自己评判一下,和这些人比起来,你们究竟算不算废物?”
胡文海干脆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下面站着的一个人请上了主席台。
“张战勋老爷子,不需要我做介绍吧?张老爷子,能不能请您来讲讲您在501厂的工作成绩?”
一个看起来大概六十岁出头的老人家,一身灰色工装穿在身上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过老爷子一开口,却是底气洪亮的大嗓门:“我叫张战勋,1956年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三届省劳模,八届市劳模。我在501厂也没有什么能算是成绩的,和很多老同事比起来,工作做得远远不够!”
张老爷子露出怀念的神色,回忆道:“我记得,当年攻关6211工程,为了解决新材料浇铸型砂粘结剂的问题,我们当年的技术组长郝明山一个月没回过家,整个人晚上走在路上都是看不见的,因为他身上从里到外都是油灰!我们那个年代,别说生产材料露天放置,就是走到半路捡到颗螺丝,都是要交给组织的!”
“我老头退休有五年了,我想问问,现在厂里有人能像我们郝组长一样吗?我们501厂的仓库,能不拿锁头锁上吗?”
张老爷子说到这里,罗力寇连忙挥了挥手,一个带着眼镜的老人也走上台来,站在了他的身边。
“老郝,你来说!”罗力寇不由分说,将话筒硬塞给了走上台的郝明山。
“各位同志,我叫郝明山,1970年到1975年任咱们501厂的技术科科长。我并没有张战勋说的那么伟大,厂里所有的技术攻关,都是所有同事共同努力的结果。在我担任技术科科长的时间里,我们501厂完成技术攻关122项,完成上级交予的重大项目31次,积累了2571种材料测试资料,开新材料71种,获得上级领导嘉奖通报11次!”
原本还有些腼腆的郝明山说到这些竟然越说越是精神,尤其是说到最后的嘉奖次数,简直就像是自豪的从心脏中吼出来一般!
郝明山挺起胸膛,接着像是张战勋一样的问道:“我想问问,从80年到现在,咱们501厂有多少技术开,又几次受到过上级领导的嘉奖通报?”
“下一个,老王,二车间主任王德阳,你个老小子给我上来,说说你自己的事情!”
罗力寇乘胜追击,点着下面那一排站着的老人名字,几乎是挨个将他们叫了上来。没说的,这些老人身上哪个不是满身荣耀?何况501厂曾经那是真n不解释,中**工人勇于奉献的精神,在他们身上获得了近乎完美的体现。
和现在这一茬工人比起来,这些老工人的事迹几乎个个能把人羞的找个地缝钻进去。若非是工人素质严重下降,说实话501厂万万不可能沦落到被军工系统踢出去,把一个三千多人的大厂就这么交给绣城市管理。
这些老人站台报名的过程几乎用了一个小时时间,但是在场的所有工人没一个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甚至原本群情沸腾的人群中,竟然始终保持着鸦雀无声的纪律。
直到所有的老人都报完了自己的名号和功绩,话筒重新转回胡文海手里,他站在主席台最前,挺胸抬头的问道:“我想再问一遍,和这些老同志比起来,你们谁敢说自己不是一个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