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就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对舆论的绝对控制能力。”
如斯铁默夫无奈的话语落在阿比舍维奇的耳朵里,让这个政治巨人的目光重新对手上的这份报纸进行了审视。
苏联解体之后,各加盟共和国在事实上都面临着政体转向的问题。从苏共体系向西方选举体系转变,也就意味着各国政权必须对自己手中的舆论能力进行重新定位。
过去在苏联时期,舆论工具是喉舌、是吹鼓手、是动员的号角。对于苏联的政治体系来说,没有哪个重大的决策,或者没有哪个重要的政治形势变动,是单纯能从舆论媒体动的。
哪怕是对于阿比舍维奇来说,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舆论能够成为多么致命的一把武器。
而事实上这样一篇单纯对哈萨克斯坦南部铁路线改造工程进行鼓吹的文章,只不过是一场战役的一份提纲而已。
而紧接着,一场舆论潮流便迅速的在阿拉木图刮了起来。
十月末,受到秋季季风的影响,一场可怕的沙暴袭击了莫音库姆沙漠南方的小城市托别。
这样的自然灾害对于哈萨克斯坦来说并不罕见,在苏联时期,政府强大的执行力能够较好的保护灾区人民转移,并且对灾区人口的生产生活进行恢复。
然而对于刚刚重新独立的哈萨克斯坦来说,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不过当然,如今的哈萨克斯坦难过的又不只是托别那区区几万个市民,几千万个哈萨克斯坦人都挣扎在温饱线上呢。
不过令新生的哈萨克斯坦政权上下目瞪口呆的是,小小的托别的一场灾情,竟然引起了社会上的轩然大波。
阿拉木图日报的记者是第一个赶往灾区的媒体,紧接着一架配备了各种直播设备和卫星联络工具的直升机就配套了过去。
托别灾区的情况,由此被源源不断的送了出来。
缺少水源和食物,上千名哀哀惨叫的病人将社区医院变成了真正的地狱。失去了父母的牧童,倒毙在沙漠里的骆驼和牛羊,还有房屋被风暴摧毁而无家可归的居民。
由其是当阿拉木图日报用头版头条的方式,以整版内容布了一张照片。
一个被沙漠掩埋了半身的牧童,身旁站着一只等待他死亡的秃鹫。
然后紧接着传来的消息,便是前线摄影记者因为巨大的愧疚感而自杀未遂的内幕。
关于托别的消息几乎充斥了所有阿拉木图的各种媒体,报纸、杂志,广播电台和电视台,还有人们口耳相传的小道消息。
阿拉木图日报成了阿拉木图的良心和英雄,至于说反面角色……
那还用问吗?
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哈萨克斯坦政府不得不拿出仅有的资源储备,用于对托别的灾区支援。
勉力保持的一支战略值班军队被动员起来,先期的小分队乘坐直升机运输补给抵达托别。
然后大部队在哈萨克斯坦中部的交通枢纽卡拉干达集结,乘坐两天的火车抵达南方阿特劳沙漠与莫音库姆沙漠交汇处、热尔套山和艾套山山口的汉套市,再搜集各种车辆组成车队向托别出。
应该说,哈萨克斯坦政府已经是竭尽自己的能力,做出了尽可能正确的决策。
即使换了任何一个领导班子,也不可能在这种条件下做出更好的规划安排了。
然而这场救灾行动,只能说从一开始就被打上了悲剧的标签。
乘坐直升机先期抵达的救灾队伍,物资分过程中被哄抢一空。
想要维持秩序的士兵,被记者们的照相机描绘成了穷凶极恶的豺狼虎豹。打倒在地的,当然是“人民的呐喊”。
狼藉的现场,成了拷问当局救灾决心最好的刑具。
后续大部队的行动也不可谓不快,从机动到卡拉干达到救灾物资装车和抵达汉套仅仅只用了两天时间,这绝对是精锐部队的机动效率。
可是这两天时间里,他们仍然跑不赢记者们制造惨案的效率。
更何况从汉套抵达托别,可是需要穿越刚刚遭遇沙暴灾害肆虐过的莫音库姆沙漠东南部,放到世界行军史上这样级别的艰难行军都是屈指可数。
单从军事行动角度来说,哈萨克斯坦这支快速部署部队,无愧于精锐之名。
可惜他们面对的敌人,比他们能够想象的更加强大。
铅字和照相机的威力,在这场战争中远比机枪大炮和火箭弹来的更加强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