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解颐姑娘本是来给莹姐儿看病的,没想到却遇上这种事。”林美瑜忙回答。
“她开了方子没有,给我看看。”
林美瑜不明所以,一叠声地吩咐小丫头把刚刚从屋里传出来的药方拿来递给秦泊南。秦泊南接过来看了一遍,蹙眉,沉声问:
“准备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钱夫人没想到他还没看病人只看了几张方子就问出这话,一时愣住了。兰陵秋背对着院子,闻言一声轻笑。答:
“那位姑娘打算保两个的周全。”
秦泊南这时候才发现兰陵秋的存在,望向他一身漆黑的装束,微讶,却没问什么。很快沉下心来,问:
“用了补阴丸吗?”
“去了陈皮,重加香附、人参。”兰陵秋依旧没有回头,淡声答。
“几个时辰了?”
“就快两个时辰了。”
“我需要进去。”秦泊南对钱夫人凝声道。
“这……”钱夫人依旧有些犹豫,但没有像拒绝兰陵秋时那样干脆,毕竟秦泊南是闻名整个大齐国的名医。
“亲家太太,这种时候你还犹豫,就算你不关心阿雯,连亲孙子你也不要了?”林美瑜气冲冲地问。
“钱夫人放心,我只在外间。不会进去。”秦泊南淡声道。
钱夫人思前想后,一咬牙,答应下来,命身旁的嬷嬷领秦泊南进门。林美瑜很不放心,见状也不再在门口守着钱夫人。嘱咐林康几句,跟着进去了。
秦泊南在门槛前一眼望见兰陵秋手里捻着的丝线,眸光一闪,却没说什么,进入室内,明明是产房,除了低弱的呼吸声却什么也听不见。心不由得凝重起来,隔着纱帘在雕红漆海棠木博古架下坐了,林美瑜见状惊讶地问:
“伯爷不看看阿雯吗?”
“就产科而言,我会的解颐都会。”秦泊南低声回答,“我进来是为了将出生的孩子,那个孩子即使生下来只怕也不太好。”
林美瑜心脏一凛。
里间。阿依隐约听到秦泊南的声音,却不敢分神,第十次将补阴丸放入一直昏了又醒醒了又昏的沈雯口内,双手放在高耸的腹部,以震按的手法一遍又一遍地推拿。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明明是深秋时节,汗水却已经湿透了衣裳。因为长时间维持着同一种坐姿,不停地推拿导致手腕用力过度,她自指尖到脚尖完全麻痹了,整个身体仿佛变得不再是自己的。由于过久地低着头,颈椎很痛,连脑筋也变得很不清楚,然而推拿的手法却纹丝未乱。整整一下午滴水未进让她的嗓子哑得厉害,她用越来越沙哑干涩的嗓音一刻不停地鼓励着沈雯:
“夫人,再坚持下,孩子就快出来了!夫人,用力!”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然那些语无伦次的鼓励却唤醒了沈雯许多次,一直在支撑她撑下去。
另一只小小的脚终于伸了出来,藕段一般地踢动起来!
阿依狂喜,一旁的如意已经激动得哭出声来。
此刻的沈雯即使是与她近在咫尺也已经听不到她的呼吸声了,阿依忙命如意给她再灌一碗参汤,沈雯闭着眼睛拼命地吞咽下去,这一刻从她苍白而惨淡的脸上阿依看到了属于一位母亲的难言的坚韧。
她眼眶干涩,重新抽出细针,于至阴穴用艾卷以雀啄法炙之,合谷、足三里施以补法,肩井、三阴交用泻法,催动继续宫缩,加快产程。
黄昏过后,天色渐渐黑暗下来,产房里点了许多灯,分外刺目。
小腿出来了……
大腿……
胯部……
是个千金,如意和朱嬷嬷的心随之沉了下去。
阿依却顾不得那么多,拼命鼓励沈雯:
“夫人,马上就全出来了,再用点力!
泪水已经不知道流下多少行,沈雯无神地望着她,毫无血色,苍白的手逐渐握起,咬紧了牙,也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凄厉得不能再凄厉的惨叫,一个被鲜血与薄膜包裹的小东西滑了出来!
众人大喜!
阿依全身一松,忙抱起婴儿交给朱嬷嬷,就在这时,一股鲜血自沈雯体内滂沱地喷了出来,溅了她一身,浓浓的血腥味霎时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