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依望着秦泊南看着画像对照花名册的身份解说细心地筛选,想起他说到秦无忧过了年就要及笄了,猛然想起来,犹豫了一下,问:
“先生,大年初一是你的生辰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秦泊南一愣。
“听大姑娘说的……”阿依本来想问他过生辰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因为她绞尽脑汁想了许多天都没想出来要送他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觉得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很不妥,既没有惊喜感,再说若是他说他什么也不想要呢,于是她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问出来。
秦泊南并没有太在意,顿了顿,忽然问:“对了,我从没问过,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阿依一愣,摇头回答:“我不知道。”
秦泊南心里想着果然如此,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接着说:
“有一件事,听说平州一带几个月前地震了,导致大批灾民流离失所,一股脑儿地全涌到帝都来了。皇上虽然下旨命官府妥善安置,但帝都一共就那么大,朝廷又时常按程序办事拖拖拉拉,能力有限,所以我决定以百仁堂的名义在城郊搭建两个灾民安置所,每日在那附近定点施粥,要不然这么冷的天,露宿街头的人很快就会被冻死。
另外我还打算在咱们府门外也设一个地方每日施粥,府里这边有太太和无忧你不用管,她们往年都做过,但百仁堂那边紫苏不耐烦,庞先生也不爱管事,芳怜更不用说,所以这一次百仁堂建安置所和施粥都由你来做吧。我回头会告诉堂里的人好生配合你,你需要多少银子只管在百仁堂的账里提就是了。你若是自己忙不过来,尽管让逸儿和俊儿帮你,反正他们两个的心思一贯都不在药堂上。”
阿依愣了一愣,她从来没干过建安置所和施粥这种事,突然给她分派下这种任务,让她一时之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可她不愿意让他觉得她连这种事情都办不好,于是点了点头应下了。
秦泊南忽然将桌上的一轴画卷提起来,对着她展开,一名淑人君子雅人深致的男子映入眼帘,五官清秀,温文尔雅,让人只看上一眼便会心生好感:
“你看看这个,国子监祭酒程大人的第三子,两个长兄都已经婚配,两个嫂嫂亦全都是帝都里数一数二的德才兼备的女子。程公子年方十六岁,目前还在国子监读书,课业优异,性情温和,为人正直,将来的志向是在国子监里做一名博士继续教书。”
“为什么要我看,又不是我选夫婿!”阿依手足无措地问。
“你看完之后自然会去告诉无忧,所以你看看清楚。”秦泊南很了解她们之间关系地说。
阿依歪着头将画像上的人看了好半天,问:“先生是打算选这位公子吗,百仁堂是医馆,我还以为先生会选择一位做御医的公子。”
“做御医没什么好的,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在朝为官的则不是勾心斗角品性复杂就是志得意满目中无人,唯有像程大人这样的清贵府邸,家风严谨,书香门第,才适合无忧那样性格的女子……”
阿依觉得他对秦无忧还真是关心备至,连在亲事的挑选上都要如此慎重,才想说话,只听秦泊南又淡淡地接了一句:
“所以公孙府那样的人家是万万不行的。”
阿依讶然地睁大眼睛,低呼:“原来先生你知道了!”
秦泊南用一脸果然如此的眼神看着她,阿依讪讪地捂住嘴,心虚地别过头去。
秦泊南轻轻地叹息一声,又在被他筛出来的几张画像里拨了一拨,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抬眼瞥见阿依还在心虚地望着房梁,看了她一眼,顿了顿,又望向桌案上一张张的画像,忽然问:
“你要不要也来选一选?”
阿依一愣,回过头,惊诧地望着他,她的心在刚刚的那一刻发出了清脆而响亮的咯噔声。
秦泊南并没有抬眼来望她,而是一边细心地打量着那些画像,一边漫不经心地开口道:
“等过了明年,你也到了该出阁的年纪了,现在看一看,也好有个准备。”
阿依直直地望着他的脸,然而他却一直不肯低下头来,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如还没有发育成熟的果子一般涩涩地苦苦地悄无声息地涌了出来,有一种似乎快要不会呼吸了的感觉。她一直都在看着他,可是他还是没有将目光转移到她身上,仿佛很忙碌的样子。须臾,她终于垂下头,似有些赌气又似真的觉得很无聊一般,闷闷地落下一句:
“我还有事情没做,我要出去了。”说罢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连带着她身上的热度与香氛亦一齐渐行渐远,直到她已经走到外间再也不会回头了,秦泊南才终于移开手中的画轴抬起头来,似淡淡地望了一眼她离开的方向,却仰起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阿依走到门口,才打起帘子,身穿杏黄缎面底子红白花卉刺绣袄裙的四姨娘从外面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