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并排放了两张高板床,墨砚依旧气息微弱,重度昏迷,阿依望着他静静地躺在其中一张高板床上,心里一片发空,呆呆的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好。
她并不想就这么死去,她还有许多没有做完的事,比如亲自帮先生报仇,也不知道墨大人会不会醒来之后一生气就不替先生报仇了,求人不如靠己,她向来这样觉得,她不愿意去麻烦墨大人,然而这一次却没有法子了。她也想亲自将百仁堂的招牌拿回来,重新振兴起来,现在这件事却要交给墨大人和紫苏大哥了。
她还想将她这些年勤学苦练所积攒下来的经验与从先生那里继承来的医术全部找个好孩子传承下去,然而这下她却做不到了。她平时虽然很喜欢积攒手抄本,可是仍旧有许多重要的医术没有写下来,这一下要失传了,这让她觉得深深地懊恼,深深地悔恨自己平时为什么不多写一点,然而现在就是再遗憾再懊悔再不甘也没有办法,因为,她不能眼看着墨大人在她面前死去却什么也不做,有先生的那一回这辈子已经够了,那样透骨的心伤,她再也不要经历第二次了。
她并不想死,然而现在却不得不以这种方式带着遗憾死去,只因为她不想让墨大人死,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要去尝试,只是因为这样而已。
兰陵秋从外面进来,依旧是一身乌鸦黑,手里拿了许多工具,除了各式各样锋锐的柳叶刀,还有许多用鹅毛管连接在一起的长长的细管。
他突然开门的声音把阿依吓了一跳。手下意识从墨砚的手背上收回来,望向兰陵秋手里细长的鹅毛管,这东西她还是第一次见,微微一怔,恍惚间似明白了这东西的作用,皱了皱眉,淡声问:
“看来你做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这一次是第几次做?”
“在其他东西上数不胜数。在人身上,”他在漆黑的面巾下似笑了一声,“这是第一次。”
阿依的眸光沉了一沉。她虽然承认兰陵秋医术很高明,但对于他和他们瑞和堂在面对病人时高高在上的态度并不喜欢。阿依有种自己和墨大人的小命被捏在兰陵秋手里的感觉,这感觉让她有些不快,也有些不安。不知道兰陵秋会不会半道一个不高兴就把他们扔在这里不管,或者换着换着血一时兴起把他们当成玩具来研究。正在换着血的她可没有力气去揍他一顿。
原来把自己的命交到大夫手里竟然是这样的忐忑不安,她这一下总算是体会了。
“兰公子,我会随便你怎么做,但前提是。你一定要让墨大人活下来。”阿依坐在高板床上直勾勾地盯着兰陵秋,沉声道。
“你自己也是大夫,你应该明白我是不可能对你保证什么的。”兰陵秋把玩着手中器械。漫不经心地说。
“我的意思是你不要把我们当成是玩具,你要尽力救活墨大人。”阿依直勾勾地盯着他。认真告诫。
兰陵秋歪头看了她一眼,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好歹也是个大夫,又是一个御医,你放心,我是很有操守的。”
才怪!
阿依用怀疑地目光警告地看了他一会儿,她虽然没有说话,兰陵秋却知道她此刻正在念叨着老套的台词“若是你敢乱来,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之类的。
阿依过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怀着一颗异常复杂的忐忑之心慢吞吞地平卧到另一张高板床上去,不由得望了一眼隔壁床上的墨砚,他的面色仿佛每一息都在变化着,一团青黑之气在他的脸上越来越深,气息似比刚刚更加虚弱,这让她的一颗心霎时提到喉咙里,慌忙平心静气卧下来,对兰陵秋淡声道:
“开始吧。”
兰陵秋雪白的眉毛一扬,似在称赞她的勇气,从怀里摸出一双薄如蝉翼的手套戴上,这一套绝对是跟阿依学的。他一面慢条斯理地戴上,一面漫不经心地对她说:
“不能给你用麻醉药,因为那会影响血流的速度,你只能眼看着他的血流进你的身体,而后你的血再一点一点地流进他的身体里,即使中途血止不住,即使中途血管破裂造成更大的出血,你也只能眼看着。”
“我知道,你不用说的这么详细。”阿依觉得他像是故意说这些话来吓唬自己,皱了皱眉,淡声道。
兰陵秋再次扬了扬雪白的眉毛,不紧不慢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