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受伤了还是因为生病了?”
与他的急迫截然相反,兰陵秋在椅背上靠了靠,一双淡粉色的眼珠直视着阿依,淡漠地回答:
“恐怕不是受伤也不是生病,而是在为你过毒时毒素淤积在右手破坏了右手能够自由活动的神经。”
墨砚的心脏在他话音未落之时已经一直坠一直坠,坠入了深黑冰冷的无底洞里,一张俊脸恍若冰一般的僵硬,紧接着他用带着不易被察觉的微颤的语调锐声询问:
“那她的手要怎么办,要用什么药才能治好?”
“治不好了,她体内的蛇花藤毒已经用你偷回来的蛇花藤果解了,可是右手却变成了这样,很显然是已经被毒腐坏了,就像中风之后的后遗症一样,不管怎么去医治,都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兰陵秋往椅背上靠了靠,淡声道,“其实你都不必带她过来,她自己就是大夫,这些事她自己很明白,要想进行康复治疗必须要用到针灸,我的针灸手法并不如她……”
说到这里,他望着阿依淡定自若的脸,似笑非笑:“就是不知道失去了右手的你是否还能施针,是否还能让自己奇迹般地康复,若是你的右手无法恢复从前的灵便,你引以为傲的‘鬼门十三针’将再也无法使用,”他仿佛幸灾乐祸似的,漫不经心地道,“别说是‘鬼门十三针’,即使是普通针灸也讲究一个快迅巧,你那样子的一只手,只怕连普通针灸都做不了了,不仅如此,失去了触觉的你又该如何诊脉,你已经感受不到脉动了,真是可惜,医界中将来最有可能与‘医仙’比肩的那一颗亮闪闪的新星竟然在才升到半空中就骤然陨落了……”他阴阳怪气地说。
墨砚怒不可遏,得知真相的他身体内的五脏六腑就好像被烈火焚烧一般炽烈地疼痛,他上前一把抓起兰陵秋的衣领,一双猩红的眸子里泛着嗜血的寒光,厉声低喝:
“你再说一遍!”
“墨大人,放开兰公子,我们回去吧。”阿依皱了皱眉,轻声道。
墨砚的手顿了一顿,紧接着恼怒又沉重地甩开兰陵秋,一言不发地转身,怫然离去。
兰陵秋有些不高兴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子,自从来这里做军医,被揪衣领子的次数与日俱增,那个男人一点也不懂得该怎样尊重一个能够救死扶伤的大夫,看了一眼起身欲离开的阿依,不阴不阳地笑问:
“值得吗,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个样子,你若是不能再看诊,你还是什么?”
他的问话相当犀利,的确,阿依的人生价值全部体现在作为一名大夫上,若是她无法再看诊,若是她无法再作为一名大夫,或许她真的就什么都没有了,然而……
“谁说我不能再看诊?”她望着他黑漆漆恍若不祥乌鸦的面巾,轻笑了声。
“毒入骨髓形成沉淤,就算你医术再高明,你的手也不可能再恢复从前那样的功能,就算日后你的右手能够恢复部分功能,不会太影响日常生活,但作为一个大夫来讲,你的右手已经废了。”
阿依半垂着眼睛,笑了笑,紧接着抬起头看着他,尖俏的下巴微挺,仿佛在叙述一般,傲然地道:
“右手废了我还有左手,左手没了我还有左脚,只要我想做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不管有什么阻碍,我今生注定了必须是一名医者,所以上天赋予了我天赋,这就是事实,无法改变也无法扭转的事实。”她用平淡的口吻轻慢地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这个女人真让人火大!”兰陵秋一直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咬牙望了好半天,才从牙缝里阴恻恻地挤出一句。
……
阿依回到房间时墨大人并不在,她去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想了想就不理会了,回到房间让人打水来洗了澡,之后盘腿坐在床上,取出针囊开始用左手给自己的右手慢慢地施针,不久,一抹紫色的袍摆出现在她眼前,她微讶地抬起头,只见墨砚正僵硬着表情,负手立在床前,目不转睛地望着她。
“墨大人,你干吗这样看着我?”她狐疑地问。
墨砚也不说话,就那样眸光复杂地望着她,墨黑的眸子里写满了愧疚、不安、无措、惊乱与期盼,他低声问:
“一点法子都没有吗,无论什么药我都可以给你弄来……”
阿依默了片刻,摇摇头,轻声说:“用药是没有用的,也许用针灸扎一扎会好一些。”
墨砚的心里越发不好受,凝眉无言了许久,才再次开口问:
“痊愈的可能性大概有几成?”
几成?
阿依从来没想过痊愈的问题,对着他莞尔一笑:“只要能拿筷子就算好了。”
墨砚整个人冰凉冰凉的,只要能拿筷子就好了,也就是说,能够恢复到可以正常生活就已经不错了,至于继续做针灸还能否恢复触觉,她压根就没考虑过。
也就是说,她对自己能够继续用右手诊脉施针这件事完全没有抱希望。
因为他,她失去了能够成为一代名医的最重要的手。
他,毁了她曾经的全部努力,他,同时也毁掉了她光辉的未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