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昭仪面上极是受用,捏着绢子随意在脸颊边按了按胭脂水粉,笑盈盈的低声问绿竹,“娘娘可要把裴贵人拢在身边?”
绿竹垂目,“倒是没那个意思,左右是有用的人,往后请娘娘您多多留心才是。”
定昭仪爽利一笑,道:“本宫省得,你尽管让元妃放心吧。”她话落,绿竹便是恭敬的向她告退。
原本六宫上下,皆以为裴似棠得罪了整个昭台宫,又是个人人厌恶的尖酸性子,往后必定是没什么前途了。谁也没成想,裴似棠莫名的得到了元妃的照拂,一日之间又从偏僻的永福宫搬回了东六宫。瑶华宫虽不必昭台宫离着中宫近便,可到底定昭仪还是有宠的妃嫔,皇上三不五时的总往瑶华宫去。
“这裴氏算是因病从昭台宫迁出去的,如今元妃没把她迁回来,反倒送去了瑶华宫,可当真让人心生疑惑。”韦婧容垂睫,轻缓而担忧的开口说道。
傅嫔也是禁不住啧啧感叹,“元妃明知道夫人您瞧不上裴氏,现下如此抬举,可真真儿没给夫人您留情面呢!”
郑如宝倚靠着软垫,一语未发。
韦婧容见傅嫔这样毫无忌讳的开口,便也大了胆子,忍不住道:“可不是!再往深里说,元妃未必瞧不出,送裴氏去永福宫,是赶裴氏出昭台宫的意思。旁的妃嫔都未敢言语,元妃往日从不管这些琐碎的闲事,如今倒是肯当众帮着裴氏诊治求情……”
“左右元妃也没将裴氏再送回来,她这样的灾星,管她去哪呢!”郑如宝沉声打断了韦婧容的话,腻烦的欠身,不耐的与二人道:“本宫乏了,你们各自都退下吧!”
韦婧容与傅嫔自不敢再多说什么,起身诺诺应声告退。
窗外午后的日光无比炙热,静静的透过窗子,自清心殿里垂着纱帷漏过,柔和的光晕照在大理石的地面而上,像是流了一地的金子。殿内一阵静谧,院子里的蝉鸣无比突兀聒噪。郑如宝在榻上阖目歪了一会儿,很快又睁开双眼,心烦意乱的坐了起来。
结香在一边为她打着扇子,诺大的次间里,只有主仆二人。瞧见郑如宝满面的阴云密布,结香声音轻柔的询问道:“夫人可是嫌热了?奴婢再让人起些冰出来!”
郑如宝摇了摇头,揉着眉心,道:“定昭仪与梁容华在颐宁宫说的那些话,会不会是元妃刻意交代她们两个说的?”
结香沉吟着低声说道:“若非元妃刻意交代,定昭仪和梁容华做什么要在背后议论夫人呢!这其中还连带了怡康贵太妃。”郑如宝眉头蹙成一团,思索不已。结香瞧着,低垂眼帘,提醒郑如宝道:“夫人不若把听来的原话,一字不落的送去给怡康贵太妃。想必,贵太妃必定不会由着这话传下去。贵太妃见多识广,无论元妃打了什么主意,必然都是班门弄斧呢!”
郑如宝将结香这话听了进去,等到黄昏时分,便去了怡康贵太妃宫中请安。其中一番猜测琢磨自不必赘述,等到第二日,云千雪与德妃两人在御苑散心,便极凑巧的碰见了怡康贵太妃。
彼时云千雪、姜子君二人带着几个孩子在千鲤池边儿上洒鱼食,二人正闲闲的叙话,便有宫人向二人通禀道:“娘娘,怡康贵太妃往这边来呢。”两人闻言相视一眼,心里都隐约觉出怡康贵太妃为何而来。
“这小孩子长的真快呐!”怡康贵太妃站在千鲤池之上的九曲桥上,笑眯眯凝着颜欢等人往池子里扔鱼食。
云千雪、姜子君恭恭敬敬的进前,福了福身,道:“贵太妃万福金安。”
怡康贵太妃含笑,亲热的进前虚扶了云千雪一把,“你月份大了,太后都不教你行礼,可别再顾这些劳什子的虚礼。”
云千雪静静的起身,规矩而客气的笑道:“不敢对贵太妃不敬。”
“我是最不在乎那些虚礼的人,什么敬不敬的,全在心里。若是一句万福金安,便能表明你尊不尊敬的,这宫里上下,便再没那般磨心的烦人事儿了!”怡康贵太妃笑的和颜悦色,她抬手,拢了拢秋香色绣着五福捧寿团纹的衣袖,一抬手,跟着的宫人便极有眼色的递了一把鱼食进前。
怡康贵太妃语气是淡然无波,可那话却是别有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