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应了陆淮月,当日便去了颐宁宫去向太后请旨。贵人迁宫这样的事儿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太后自没有什么可为难的,贵妃亲自开口,舒妃心里大不痛快也不敢在明面儿上明显的表露出来。
第二日,贵妃便让人将未央宫的恰春堂收拾出来。约摸下午的闷热退了,陆淮月忙不迭的让人收拾着,向舒妃跪拜后,带着人离了合璧宫。
舒妃心里不痛快,自是记恨起了陆淮月。她从撑着的窗扉看出去,那一双眼睛无比尖利的盯着陆淮月,直到她人走远再瞧不见了,舒妃才咬唇,怒道:“她这样一走,倒显着我不容人了!本宫何曾无端寻过她的不自在?”
画眉微微垂头,哪儿敢说有,只陪着笑道:“哪儿是娘娘您不容人,分明就是陆贵人太小心眼儿,自己成日里谨小慎微的。”画眉缓缓地为舒妃打着扇子,安慰的说道:“奴婢瞧着,让陆贵人离了也没什么不好的。她这样楚楚可怜的模样,早些去了,也省着往后惹出旁的事儿来,再往娘娘您的身上赖!”
舒妃回身靠在软垫儿上,抚了抚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眉梢微挑,分外刻薄狠厉的说道:“等着本宫安安稳稳生下皇子,自然有她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贵妃,”舒妃冷冷一笑,“还不是自己生不出来,抢别人的儿子自欺欺人!”
画眉心里发颤,自然不敢轻易的去附和舒妃的话。舒妃这样兀自念叨了小半刻,也觉着无趣,默然半刻,只觉着无聊透顶,又支使画眉去请罗嫔过来。这罗嫔来了,自然陪着舒妃又背地里排揎了陆贵人与贵妃一番。
“娘娘,陆贵人搬进未央宫了。”
云千雪靠坐在小榻上,听见小回子的通禀,将霍延泓送来的信仔细妥善的放在匣子里,这才回过神来挑了挑眉,叹道:“原本心里怕陆氏另有什么打算,如今看来,是贵妃有意要将陆氏收为己用了。”
李香薷为云千雪一壁打着扇子,一壁含笑道:“前有裴贵人的事儿,娘娘与舒妃早有嫌隙,娘娘自不会轻易的答应陆氏。”李香薷眼波清淡,冷然笑着,“好巧的事儿,敦肃夫人的宫人请御医去瞧陆贵人,随后陆贵人就要搬宫。虽说敦肃夫人未露什么痕迹,陆贵人也是隔了几天的,可奴婢瞧着,这事儿跑不了敦肃夫人与贵妃两个人商量好了的。”
云千雪混不在意的笑了笑,“陆氏与薛氏、卢氏交好,贵妃之前算是与敦肃夫人有些来往,可到底形单影只。”云千雪凝眸,忍不住叹道,“往后瞧吧,各处开始倚傍门户。这么些年,夹缝里求生存的有几个好下场。天授年头那几个枉死的老人,都是踏踏实实的……”云千雪长长的护甲随意摩着扶手上雕刻的花纹,话到此处并没有再说下去。
李香薷一时无言,屋子里倒是转瞬静谧下来。只听此时殿外扬起孩童欢快的声音,道:“父皇,父皇!”
云千雪乍一听见,以为是自己听岔了,有些没回过神来。那窗子开着,遮挡阳光的月影窗纱微微被风吹起,云千雪隔着窗纱看出去,可不是一个极想念熟悉的身影闯进眼帘。虽然轮廓有些模糊,可除了霍延泓还能有谁。云千雪心里自是欢喜,可总难免近乡情怯,一时间失了神,有些手足无措。
霍延泓两只手将颜欢与君煜一左一右捞了起来,朗声的笑音实在是让云千雪久违了。她抬手撩起窗纱,看着霍延泓有些被晒得黑了的肌肤,面上似乎还有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瞧着比之前清减了许多,可又格外的硬朗。两个孩子扭股糖一般腻在霍延泓的身上,颜欢父皇父皇叫个不停,仿佛是想把这些日子的思念一并都叫出来。
霍延泓的脸被夕阳镀上一层暖融融的金光,抱着两个孩子回头,望见窗纱后半掩着身子的云千雪,温然而松快的笑了起来。那种惬意的微笑,让云千雪心里随着一跳,不自然的红了脸将那窗纱撂了下来。她从前何曾看霍延泓看的脸红,可如今被他这么些年的捧在手里宠着疼着,亦发让云千雪变了心性。
霍延泓和两个孩子亲昵了一番,便是有些急切的将孩子送去了乳娘怀里,道:“父皇让人带了好多好玩儿的物件儿回来,让乳娘带着你们去宫门口迎迎!”两个孩子一听有好玩儿的东西,自是欢呼雀跃,立时拉着乳娘出去。
云千雪在次间里听着,不由失笑霍延泓这般搪塞两个孩子。霍延泓抚了抚衣摆阔步进门,云千雪却不似宫中的妃嫔,只如寻常妇人等待自己的丈夫归家一般。
她甜甜的含笑,眉梢眼角都漾着散不尽的缠绵笑意。霍延泓阔步进门,瞧着丰腴了许多的云千雪。两人心中千言万语,却又是相顾无言。
半晌,霍延泓才终于进前,未等云千雪回过神,他却是微微抬手,不轻不重的抬起手指在云千雪的额头上扣了下去。云千雪额头微微吃痛,无比惊诧的仰脸看着霍延泓,捂着额头道:“你……”
可这个你字刚说出口,霍延泓忽然俯身,将她未说完的话吞进了嘴里。这一吻极是深长,唇齿交缠,云千雪心口是怦怦直跳。待霍延泓松了口,她亦发有些痴怔怔的回不过神。
霍延泓深情款款,看不够似的望着云千雪道:“你可惦记我了。”
云千雪脸颊飞起两朵红云,是无比的娇羞,嗔他道:“做什么想你,你一回来就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