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千雪抿唇幽幽一笑,“许是心里算计着,自己这一胎瓜熟蒂落,总有翻身的时候。到底忘了在印月殿造的孽,总是要还的。”
两人说话间忽然听得“哇”的一声孩啼,云千雪立时回头向映画问道:“紫罗可来了吗?”
映画连连点头,道:“已经来了,这会儿正在内殿,稳婆把孩子拉出来,便会交给她的。”
姜子君闻言,微一挑眉,有些忧心的问云千雪道:“怎的让紫罗进去,再一时气怒,把孩子给摔了可怎么好!”
云千雪只是含笑不语,举步往春曦殿进。宫人跟在前面,立时将春曦殿的殿门推开。春曦殿自比不柳依依从前住的竹意馆,这殿门一开,瑟瑟秋风嗖地钻进了春曦殿。吹得汗流浃背的柳依依打了一个激灵,茫然道:“孩子,把我的孩子给我。”
这时紫罗已将这孩子抱给了云千雪,道:“娘娘,柳氏生了一个皇子。”
云千雪见那小小皱皱的一团,心中升起几许怜意,抬手将孩子抱紧了怀里。春曦殿内的宫人瞧见德妃、元妃进了门,纷纷下跪请安。这动静,自是惊动了隔着屏风的柳依依。她听得云千雪来了,亦发有些心虚害怕起来,忙挣扎着要起身。
可她自获罪之后,宫中人踩低拜高,又被贵妃、舒妃、梁婕妤等人百般苛待。别说一类补身的补品与安胎药,便是一餐饭也吃不饱。若非太后让人照应,只怕自己这一胎保不住,还非得被这些人生吞活剥了不成。如今要起身,哪儿还有那力气,那身子早已是虚弱不堪,如何都提不起力气来。
云千雪不愿意绕过屏风,便指着那破旧的座屏指了一指,立时有宫人上前将这屏风搬了出去。云千雪又挥了挥手,殿内的诸人便是静默的鱼贯退了出去。唯剩下姜子君、云千雪两人的心腹宫人与紫罗。
柳依依此刻坐在床榻之上,骤然瞧见云千雪明艳照人的脸孔,又见宫人被遣退。心中又怕又恨,深悔自己从前不曾趁着云千雪落魄之际对她下手。又见云千雪怀里抱着她的孩子,当即脸色青白,激动的挥舞着双臂道:“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她身子前倾,顿时从床榻上跌了下来。
姜子君向着春曦殿的四面瞧了瞧,见离着床榻最近的窗边案几上摆着白釉瓶,便是吃吃一笑指着那瓶子对紫罗道:“你瞧瞧,那个瓶子与砸死你家娘娘的瓶子想是不像。”
柳依依浑身无力的靠在脚踏上,胳膊与手腕被撞得生疼。身上又累又倦,身子仿佛什么生生碾过变得七零八碎一样,不听使唤的颤抖起来。她紧紧的咬唇,面无血色的看着那白釉瓶子,脑海中遽然浮现出乌兰图娅临死前的狰狞惨状。
“你……你们要做什么。”柳依依哆嗦着嘴唇,颤颤巍巍的开口。她心里是极怕的,她还这样年轻,她刚刚生下一位皇子。她贪恋人世,贪恋权位,最贪恋霍延泓的温柔。她紧紧的靠坐在床榻上,吓得将身子蜷缩起来。两只手紧紧的抱住头,看也不看几人,道:“我刚刚生下了皇子,我给皇上生了儿子。我要见皇上,他必定会宽裕我。我,我还要见太后。太后这样喜欢我,太后必定会救我。太后必定会救我的!”
云千雪冷然开口,声音带着凛冽的寒意,“皇上与太后,谁也不想见你,”她语顿,笑了笑道:“皇上已经下了口谕,杀母留子。”
柳依依听见这话,浑身剧烈的一颤,连着瞳孔也跟着猛地收缩,难以置信的连连摇头,“不会,皇上不会杀我,皇上是喜欢我,皇上是喜欢我的!”她说话间,作势又要挣扎着爬向云千雪的脚边,哀求道:“表姊,我是你的表妹啊。看在,看在咱们都留着苏家的血脉,表姊,你放过我。我是被纯妃蒙蔽,逼迫才犯了糊涂,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柳依依说着,已经泪如雨下。匍匐着爬到离着云千雪两丈远的地方,再爬不动,只得趴在地上缓一口气。
姜子君看见她这幅装可怜的样子,怒气上涌,恨声道:“你不想死,可你害得庄妃母子俱殒,又要怎么偿还?”
柳依依万分后悔的痛哭道:“表姊,我知道错了。我不该助纣为虐,帮着纯妃害人。当初,当初我也是不得已的,表姊,我被纯妃威胁,我也是害怕……”这话自然是柳依依脱罪之词,她强撑着力气,奋力爬到云千雪的脚边,痛哭流涕的拉着云千雪的裙角道:“表姊,我爹只有我这一个独女。当年你回京入宫,我爹也帮了你不少。如今您看在他的面儿上,放了我吧。若是让我爹知道皇上、太后与表姊你一起害死了她最疼爱的女儿,往后我爹在朝堂中又该如何自处,难免会有嫌隙。”
云千雪不得不承认,柳依依是个极聪明的人,她最晓得旁人的顾忌和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