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太医正摇着头迎面出来,看见玄正和我,施了一礼,道:“三皇子!”
“二哥的伤怎样了?”
“本是致残重伤,不知用了何物强行接骨,骨头和筋脉是接上了,但用药过猛却损了心脉。好生服药卧床将养个把月倒也无妨,只是贤亲王挂心朝廷之事,每日疲惫奔波,这身子便是铁打的也扛不住啊!”
我张嘴正要说什么,却听玄正道:“我会好生劝二哥的,江太医走好!”
不便再问,我跟着玄正走进内堂。
玄华正背对着我们侧躺着,他的上身才上了药,正****着。他虽比几个月前我看到时瘦了不少,但依然结识精壮。只是背上结着暗紫色的瘢痕,有些像是新添的,还泛着血丝,看着让人揪心。
听见玄正和江太医的对话,玄华冷笑着转过身来,道:“三弟别来无……”
恙字还没说出口,他便看见了我。薄唇紧抿,一翻身从床上下来,顺手将软榻上的长袍拿起来穿上。
“玄,二皇子你还好么?”
话才问出来,便又想到他背上狰狞的伤,泪水登时湿了眼眶。
玄华的身材修长挺拔,肤色白皙,那些伤密密麻麻布满背后,便像是温润的玉石上洒满了碍眼的血水,看得人几欲窒息。
见我泪盈盈地看着他,玄华的眼眸一窒,突然绽开一朵绚丽的笑容,道:“颜儿你来了?”
玄正松开我的手,我便快步走上前扶住玄华在床上坐下来,道:“怎会伤得这么重?我都欢蹦乱跳了,你怎么还没好?”
他笑着揉揉我的头,道:“哪有你想得那般严重?只是我都这个年纪了,哪能像你一个嫩娃娃好得那么快?”
我道:“那只老鹰毛那么长,皮那么厚,就在石头上蹭了半个时辰都能飞了,难道你的皮比老鹰的还要厚么,咱们又擦又摩的折腾了差不多两天还不行吗?”
玄华和玄正同时笑起来,玄华指着我对玄正说:“三弟倒是瞧瞧这丫头在说什么?到底是来看我还是来骂我的?”
玄正笑着走上前,道:“二哥原是最爱笑的人,这几个月却没见你怎么笑,今日却是青颜功劳最大,能令人开怀一笑也不枉此行!”
玄华笑着摇摇头,道:“总觉得自己快要油尽灯枯了似的,身子骨也一日不如一日,哪里还能笑得出来?倒是让三弟和颜儿费心了!”
“呸呸!”我啐他一口,道:“才多大点年纪,就把自己说成老爷爷一般,口气竟比我爹爹还要沧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贤亲王是个七老八十的懒汉呢!”
玄华再次大笑起来,星眸璀璨。
玄正感叹道:“若知二哥见到青颜这么开心,应该早点让她来看你!”
他这话才一出口,玄华便敛了笑,只唇角抽抽的,眼眸已经暗沉下来。
“三弟明日便要随父皇启程了吧?”
“是!大哥和文武百官同行,父皇让我伴驾!”
我惊问道:“玄正?你要随皇上一起去封禅祭天?”
他微笑着看我,道:“青颜!父皇很重视此番封禅,原是要带二哥去的,只是二哥重伤在身,父皇便让我伴驾。”
我看看他,再看看玄华,终于明白这段时间他们都在忙什么了,也隐隐看懂了潜藏在他们四兄弟之间的暗流。
皇帝封禅祭天,百年难遇的盛事。玄华为此整整筹备了两年,却在最紧要关头功亏一篑。只因救我,他便白白替太子做了嫁衣。
玄华与太子不和早在多年前便是后唐不公开的事实,玄正当初年幼,对玄华构不成威胁,现在却已暂露头角,大有国之栋梁的潜力,且能文能武。此番伴驾,玄正对太子而言无异于如虎添翼,但对玄华来说便是个最沉重的打击。
难怪玄正这段日子****来陪我,玄华却对我避而不见。
我心下黯然,倏地起身便要往外走,玄正和玄华却同时伸手拉住了我。
我的一双手臂被他们一人一只紧握着,仿佛已经成为他们兄弟之间的筹码。
“放开!”我低声怒喝,心里着实不是滋味儿。
我一直以为玄正和我之间的感情是最真挚纯净的,却不料也掺杂了这许多功利世俗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