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声叫得我鼻子一酸,两颗大大的泪珠便落了下来。顾不上自己的脸面早已丢尽,从她袖袋里抢过雪霜膏便往她脸上抹。边抹边骂道:“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笨?明明被我冤枉了,还要摆出这么一副被抛弃的怨妇嘴脸,被我错打了耳光也不知打还回来。我只道你嫁人之后多少也该有些当家主母的气度,怎知你竟连以前的云淡风轻都没了,除了会哭,便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模样,活得这般隐忍窝囊,就连我身边的小红都不如,也不知杜若斌这样狠辣的角色如何就能被你收服的?”
我这番咒骂中实在藏着无数心疼和心酸,嘴里骂得狠,心却软得什么似的,手指间的力道不知不觉就轻柔无比,倒比以前替安青王疗伤时还要小心。仿佛冰芷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含在嘴里都怕她会化了一般。
冰芷本来还心疼我,此时听见我的怒骂,反倒扑哧一声破涕为笑了。
“玄正你快瞧瞧吧?你将来娶了她可怎么了得?以前我只道她是个行侠仗义嫉恶如仇之人,性子却最是温柔委婉,现在倒瞧出来了,她当真是个了不得的悍妇,只怕你以后收不住她呢!”
冰芷极少打趣我,这般说我,便是真的释怀了。
我听她说得坦荡,玄正也笑得爽朗,便明白之前都是我自己想多了,他二人如今倒真的看开了。
想到之前玄正拒绝我时的模样,我不由接口道:“既是悍妇,三皇子怎会娶回家?人家喜欢的可是真正温柔委婉的女子,哪里看得上我这样的野人?”
我话音未落,先前还笑得爽朗的玄正便沉默了,冰芷的脸上亦露出些许不忍,又不知该如何安慰我,只好冲我笑笑。
我心中阴沉,却掩饰性地笑着继续给她脸上抹药,“不过幸好我这人识时务,看不上我的人我也未必就会赖定,早先我有眼无珠,错爱贤亲王,以后定会把眼睛放亮一些,这天下的好男儿多了,指不定我还能遇上更好的呢!”
冰芷叹道:“颜儿果然洒脱,无怪玄正这般看重你。”
看重又怎样?最终还是有缘无份。
若不是小红和小亮子让我起了这份心,我又岂会对玄正咄咄相逼?
不过我方才的话也不是乱说,玄正既不爱我,我怎会勉强?我与玄正从来没有海誓山盟过,也说不上失望伤痛到死去活来。他不给我希望,我便放手再去寻找自己的良人便是,塞翁失马,焉知没有后福?
想到这里,我的心便释然了。待玄正还和以前一样亲厚,言语中亦少了冷嘲热讽,脸上的笑容也比之前更加灿烂。
一路上将冰芷离开后唐之后的生活询问清楚,又将我在贤亲王府的遭遇,以及入宫之后被小巧利用,几次三番逃脱轩辕帝的纠缠算计详细说给冰芷听。玄正专心地在前面赶马车,一言不发,却在听到我说得天花乱坠时发出几声压抑的闷笑。
走入山道,玄正突然将马车停下。唤我和冰芷下车后,他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猛地刺入马屁股上。那马吃痛不已,狂嘶一声,扬起四蹄往前飞驰而去,转眼就消失在视线中。
此时轩辕帝定早已发现我离宫,长安城内恐怕乱成一片。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只要不离开后唐,跑到哪里都有被找到的危险,但离长安越远,势必会越安全。他现在让马车离开,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但我知兵不厌诈,他这么做必有道理,故也不多问,只和冰芷相互搀扶着,一脚高一脚低地跟在他身后往山上走。
直走到东方泛白,我才惊异地发现玄正带我们来到了一片密林中,隐约能看见不远处有座小茅屋,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冰芷看着玄正的目光中微露崇拜,却并不惊奇,只轻轻叹道:“你竟知道这里?”
玄正笑道:“当初听你说曾来山间采药,找猎户在林子里搭了间茅屋,我便留心寻找,果然找到了这里。父皇只道我已经带着青颜离开了长安城,必会派兵一路剿杀,边关亦不安全。我们先在此等候杜殿下,与他汇合后将你交给他,我便带着青颜和四妹妹浪迹天涯去!”
“真要浪迹天涯啊?”我脱口问道。
玄正笑问:“难道你后悔了?只是现在才后悔,似乎太晚了呢!”
我冲他举举拳头,“谁后悔了?只是没想到而已,早知道这就要去浪迹天涯,我就该让小亮子早点把我那几箱金银珠宝送出来。”
玄正哭笑不得,“怎么到了现在,你还惦记着金银珠宝?何时竟学得这般贪财?”
“怎么是学的?”我皱起脸,“贪财是天生的,我本就是个贪财之人,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心中道:“玄华倒是一早便知我是个贪财之人,只是,我终与他擦肩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