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我只觉牙齿都在发颤,恨不能助蒙面人一臂之力。
让我吃惊的是蒙面人扛着我奔走得方向竟与玄聪离开的方向截然相反。玄聪离开的方向自是倭寇大营正门的方向,而救我的蒙面人竟扛着我直奔黑山。
我心中大急,这俩人身份不明,不知是敌是友,玄聪身上藏有血书,若是此去被发现,岂不是前功尽弃吗?
我该如何表明心迹,才能让此人以救玄聪为重?
若是我能说话,眼下定已向他解释清楚。可是除了眼睛能看,耳朵能听之外,我便如同一截木桩,只能任由此人胡作非为。
我只觉身子如同大鹏鸟一般在夜空中飞行,更如纸鸢般悄无声息。心中好不感叹此人轻功了得,若是早些遇到这般世外高人,我和玄聪能少吃多少苦头?
乞巧节那日去后山洗澡,我便知倭寇大营距离黑山不远,亦知倭寇大营便倚着悬崖绝壁而建,当时想着与玄聪逃跑亦准备走这条路线。然,看着远处高耸入云的笔直峭壁,我才发现自己若想和玄聪由此逃出去简直是痴人说梦。
很想问问蒙面人将我带到这里该如何?难不成我们俩要变成两只大鸟飞过去吗?
蒙面人却脚下不停,似乎根本没有看见那面绵延不绝的峭壁,却在靠近绝壁之前往我嘴里塞了一粒药丸,我只觉鼻端充斥着奇异的浓香,立时便昏昏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渐渐醒转过来,头顶上黑蒙蒙的,看不见闪烁的星辰和明月,不知道这是哪里,目力所及之处,皆是高大的树木,看样子竟是个树林。
我被丢在地上,蒙面人蹲在我面前,手里握着一块大石头,正发力砸向我脚上的镣铐。
头痛欲裂,想坐起来浑身无力,即便想动一下,也动不了,想说话亦说不出来。我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蒙面人。
看他砸得颇为吃力,我便知这副镣铐非同寻常。本想着以他的功力,一掌便能将镣铐拍断,现下里看来,倒是我把他想得神化了。
砸了许久,镣铐终于被他砸断,但因着他怕砸伤我,所以砸断的位置距离我的手腕脚腕都尚有一断距离。
我的手脚已然自由,却依然有一小截铁链没取下来。
他冲我嘿嘿一笑,轻声说:“等回去之后,我再想办法给你取下来!”
我倏地瞪大眼睛看向他,他却不给我解开穴道,而是长臂一伸,便将我狠狠抱进了怀里。
玄华?若是此时我能说出话来,我定会大呼他的名字。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这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会是玄华。
他那样迫不及待地抱着我,丝毫没有嫌弃我身上的肮脏,丝毫不在乎我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恶臭,甚至丝毫不在乎我早已面目全非,丑陋得堪比钟馗。
将我在怀中搂了许久,他才抬起我的下巴仔细检查我脸上的伤疤,愈看眼眸中的心疼愈深,最终化成了重重的叹息。
我不要这样被他审视,不要这般肮脏邋遢地被他抱在怀里,看见他眼眸中沉下去的明亮,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身陷囫囵时,我心心念念想着的都是能见到他和玄茂,将杜若珩和小野的阴谋告诉他们,可是真的见到了玄华,我才知道让他看见如此肮脏丑陋的我是怎样的一种生不如死。
见我眼中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玄华终于颤抖着扯下蒙在脸上的黑巾,他风华绝世的俊颜便在月光下熠熠生辉。
“颜儿?别哭!”
他的唇重重地落在我的眼睛上,不顾我脸上的污垢和恶臭渐渐往下移,最后盖在了我的唇上。
我咬紧牙关,屈辱绝望的泪水在脸上狂奔。
他怎能抱如此肮脏丑陋的我?怎能亲吻与猪为伍的我?
他原是这世上最最爱干净之人,哪怕一丝灰尘沾染了都会引起他的不快,他怎么能?
我是杜若珩和小野口中的猪奴儿,是这世上最最肮脏丑陋的人,他怎能依然对我一往情深?
眼前的玄华仿佛失去翅膀的天使,虽一身黑衣,却仍透着清爽。他这样厚重的爱,这样深刻的情,我要不起,亦不想要。
终于,玄华抬起了头。他脸上突然绽放出一抹妖魅的笑容,贴住我的耳朵,悄声说:“颜儿?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认得出你!不过,现在,我要带你去洗个澡!”
我的心瞬间便坠入了寒冰中,玄华嫌我脏,嫌我臭。原来,即便是如此深刻厚重的爱,他还是在嫌弃我。
我只觉得自己内心被矛盾纠结着扭绞着,他不嫌弃我,我会自卑自怨,他嫌弃我,我更加无地自容。
然而,玄华却像根本未察觉一般,抱着我纵身跃入黑暗。
他似乎对这一带的地形非常熟悉,不多时,竟寻到了一条小溪,也不言语,抱着我扑通一声便跃入了水里。
已值八月,本是天气最热的时节,即便泡在冰水里还是会出汗,可是我却觉得浑身发冷,连心都是凉的,凉得直打哆嗦。
玄华抱紧我,深深地将我嵌入他怀中,柔声道:“颜儿?不怕,再也不用怕了,我在你身边,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得了你。”